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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学后,被送进特训营遭虐待的初中女生

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微信公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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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怀揣着希望将孩子送入学校的高墙,未曾预料他们在墙内面对的却是隐秘的暴力。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这所开办在乡村的特训学校采取封闭式的管理,接收的是来自全国各地家长送来的“问题”少年,他们不愿意上学,与父母难以沟通。家长怀揣着希望将孩子送入学校的高墙,未曾预料他们在墙内面对的却是隐秘的暴力。



记者|佟畅

编辑|王珊

出事

接到心理老师阴秋利的电话时,王国辉正在北京的酒桌上和朋友吃饭。那是在2024年8月26日,当时他们将女儿王梦涵送去河南郑州中牟县的一所特训学校已有两个月。这是一所由河南柯贞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开办的封闭式军事化管理学校(以下简称“柯贞学校”)。平日里女儿与同学会进行体能训练,接受国学、感恩教育,还有心理辅导。阴秋利告诉王国辉,王梦涵在宿舍里昏倒了,被送往开封的医院治疗。具体内容老师没有细说。王国辉和妻子郭洁放心不下,连夜开车赶到开封。

一进医院病房,看到躺在床上虚弱的女儿,夫妻俩才意识到事情远比他们想的严重。原本白净的女儿皮肤晒得黝黑,身上还有好几处可怕的伤痕:膝盖淤青,背上有一块像是在地上拖拽后留下的血痕,还有一些小孔状的伤痕,像是被烫的或是针头扎的。看着神志不清的女儿,王国辉呼唤她的小名“妞妞”,说“爸爸妈妈回来接你了”,女儿嘴瘪了一下,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

王梦涵膝盖上的伤疤(受访者供图

阴秋利、校长,还有公司的管理者都陆续来到医院。王国辉说,他们都没有对此做出解释,反而说王梦涵在学校里不服管教、不配合训练、不好好吃饭。住院三四天后,王梦涵才有稍微清醒的时刻,她告诉父母自己在训练营里被打了。她还提到,给他们写了求助信,交给了心理老师阴秋利。王国辉夫妇并没有收到女儿的求助信。但他们担心说话太消耗体力,不敢让女儿多说。

出事前,王国辉收到的女儿的信中没有提到被打的事。后来王国辉才知道,女儿的求救信被阴秋利拦截了(受访者供图

对于阴秋利,王国辉和郭洁一直印象很好。学校有规定家长一般不能给孩子打电话,只能通信。其余关于女儿的信息就是阴秋利定期在群里发的活动照片。阴秋利今年48岁,身材纤瘦,留着长发。在“柯贞青少年教育”公众号里,阴秋利有着“金牌专家”的头衔,被介绍为“国家认证心理咨询师”“家庭教育讲师”。王国辉和妻子一直对她颇为信任。愤怒之下,王国辉在女儿住院两天后报了警,并把女儿的遭遇发在了网上。没想到,与女儿同期的学员联系他,跟他讲了女儿更多被打的细节。一位学员说,教官打过王梦涵,也指使一些学生一起打她,最严重的有一次把她绑在宿舍的床边柱子上打。

王国辉今年51岁,方脸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说话、做事很有生意人的气派。但回忆起女儿在柯贞学校的遭遇时,这个看起来刚硬的男人倚靠在沙发上,不时流泪,需要靠抽烟来缓解情绪。他很难完整地叙述,说着说着,思绪总会跳到对过去的回忆中,掏出手机给本刊展示女儿童年时灵动活泼的画面,然后很快陷入沉默中。

王国辉说,从2024年8月底开始,他和妻子一边忙着维权的事,一边为女儿办了两次转院——她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一开始还能吃点水果,后来出现神经错乱、咬舌、胡言乱语,再之后很长时间都处于昏迷的状态。最后在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王国辉和妻子轮班在重症监护室外守候了20多天。但9月26日,女儿还是去世了。经鉴定,王梦涵的死亡原因符合长时间日晒及摄入不足、呕吐等多种因素引起电解质代谢紊乱致脑部病变,并继发肺部感染,终致多器官功能衰竭。

王国辉告诉本刊,女儿住院期间,警方拘捕了殴打过女儿的教官。女儿去世后,他们又拘捕了阴秋利。

休学

柯贞学校的训练基地位于郑州中牟县边缘的狼城岗镇南韦滩村,前往村子的道路两侧是大片林地,附近有一处黄河堤坝,被开发成景区。训练基地在与村子主路垂直的小巷里,以前是村小,后来空置,柯贞学校租用了这片场地,自2022年起开办了训练基地。学校有5栋楼,中间的空地是篮球场和一片方形的小操场。整个校园用2米多高的围墙圈起,墙上还有3圈铁丝网。

柯贞学校的外墙上有防止学生外逃的铁丝网(王旭华 摄

附近的村民告诉本刊,学校平日里都是大门紧锁,外人进不去,偶尔有老师出来买东西。小卖部的老板娘说,她跟里面的老师交流得知,学校里做饭的人是老板的亲戚,老师、教官“什么地方来的都有”。多位村民都说,在当地没有人把孩子送到这里,他们觉得这种封闭的环境看起来不太正规。

王国辉是在2024年6月看到柯贞学校的广告的。他注意到柯贞学校的广告除了讲到体能训练,也强调对孩子会有国学教育和励志感恩教育。王国辉当时正在为女儿而苦恼。进入初中后,女儿常说自己到学校里就头痛、肚子痛。尤其是初二之后,她的话变少了,经常上半天学就要请假回家。2023年进入初三上学期不久,她请假越发频繁,王国辉索性替她办了休学。

关于女儿不愿意上学的原因,王国辉难以讲出明确的答案。他觉得大概是女儿看书太多,比班上同学聪慧,觉得上学没意思,他也记得女儿抱怨过班主任对待同学不公平。王梦涵读的是河南南阳桐柏县的初中。她在初中关系最好的朋友陈琪琪记得,王梦涵初一的时候成绩在中上游,她爱好很广,喜欢动漫、音乐、乙女游戏,还自己写小说。但初二后,她常听王梦涵说自己不舒服,还提到在医院里诊断出轻度焦虑。王梦涵的母亲郭洁告诉本刊,他们确实带王梦涵去医院看过,当时觉得是小问题,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王国辉常年在北京做生意,郭洁是家庭主妇,照顾女儿的日常起居。在陈琪琪看来,王梦涵母女俩一直很亲近,但有一次王梦涵提到,自己在家割腕被母亲发现后,母亲责怪说这是她不想上学、引起父母注意的手段,这让王梦涵非常伤心。王国辉对女儿,则有着宠溺与严厉的两面性。一方面给予优渥的物质条件,也宽容她请假、休学的想法,但另一方面,陈琪琪也记得,有一次王梦涵向她哭诉,因为自己不想上学,父亲在校门口打了她。回忆起这件事,王国辉觉得自己只是一时气急拍了女儿几下。

王梦涵生前很爱看书。她去世后,父母把她的书烧掉了大部分,还保留了一麻袋(佟畅 摄

送进柯贞学校前,王梦涵休学了快一年,起初王国辉夫妻还带女儿到北京玩、去江西旅游,眼见女儿一直不想复学,总是自己待在房间,王国辉着急地“训”过女儿。他对子女的教育根植于他自身的经验。王国辉说自己初中复读了两年,其间不断给自己“打鸡血”,还是没有抵抗住爱玩的心,没考上中专。之后他去广州打工,为了出人头地,他比别人更努力地学技术,后来就开始做生意。从商这些年,他觉得国学对他的帮助很大,让他思想更通透。

标注“国学教育”的柯贞学校因此吸引了他。在得到招生老师“不体罚、不打孩子”的承诺后,他给女儿报了名。

噩梦

回想起在学校的日子,王庆竹觉得痛苦。王庆竹今年15岁,2024年6月他被父亲送到了柯贞学校,也是因为不愿上学。他告诉本刊,在柯贞学校的生活像噩梦一般。一间寝室里有十七八个学生,他一进宿舍就闻到一股酸臭味,枕头和被子都包浆了。有一个教官与学生住在一起。清早,他们被教官叫醒,叠被子、擦床板,洗漱、吃早饭都要列队前行。

柯贞学校内的运动场地(王旭华 摄

吃过早饭后回宿舍,教官要点评学生的行为,比如上厕所快、列队安静的会被表扬,行为不当的则要被罚做平板支撑。上午会上国学课,下午则是体能训练,跑步要跑15到20圈,还有深蹲、俯卧撑训练,多的时候要做一两百个。

王庆竹更多的委屈来自对身边群体了解的增多。学校坏孩子很多,男生里有不少是偷窃、混社会的,甚至有人给自己的父亲“开了瓢”,他听说女生里有很多十几岁就去陪酒。“我又不是干啥坏事了,把我送进这儿。”王庆竹见过王梦涵,在操场上,他看到过王梦涵大叫,也见过几个女生围着欺负她。王庆竹说,王梦涵一直很抵触这里,绝食抗议、不配合训练,结果就是被教官和同学变着法惩罚。

王庆竹觉得,像他和王梦涵这样只是有点小毛病的普通孩子,在这里很容易被欺负。他一进基地也因为表现不好被教官和学生助教们打过。与王梦涵同寝室的李宣告诉本刊,王梦涵一进来跑步就跟不上。王梦涵身高一米六五左右,进入青春期后有些发胖,有130多斤,体能不算好。教官就会惩罚她,让几个学生拽着她走,还会罚她不吃饭。在进入学校的两个月里,李宣看到王梦涵陷入恶性循环,吃得少,更没有力气跑,不断被惩罚,身体越发虚弱。到王梦涵出事前,李宣看到她走路都不稳当,回到宿舍后都喘不上来气。

除了殴打之外,学校里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一位来自广东的家长马德华告诉本刊,他在6月16日把儿子送到了柯贞学校。40多天后,老师告诉他孩子有自残行为。他把儿子接回家后,儿子告诉他有同学逃跑,被抓回来后打了个半死。他还告诉父亲,自己被教官靳某猥亵了,还有别的受害者,其中最大的26岁,最小的只有13岁。马德华跟当地政府提了诉求,要求学校把孩子们遣返,关闭机构,法人承担责任,但他没想到,学校并没有关停。2024年9月4日,在王梦涵住院数天后,“中牟发布”官方微博发文才提到,教官靳某利用教官身份猥亵学员,被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王庆竹是其中一名受害者。他告诉本刊,靳某是一个30多岁、矮胖的退伍军人,一脸横肉,三角眼,担任学校教官。他俩原本不是一个宿舍,但入学一个月后,王庆竹被靳某要求搬去他管理的宿舍。王庆竹说自己因为害怕拒绝过,但被打了几次。他说,在封闭的宿舍里,靳某有着无上的权力,选了几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做他的“秘书”,辅助他的生活起居,帮他洗澡,还进行猥亵。

王庆竹说,只有写感恩父母的信才能被寄出(受访者供图)

在学校里,王庆竹和王梦涵都试图在给父母的信里求救,但这些信都会被心理老师要求重写,要写自己认识到了曾经的错误,感恩父母。在几百公里外的父母眼中,孩子们都是在变好的。王国辉说,在家长群里,阴秋利提到王梦涵正在慢慢适应跑步跟不上的问题。同时,她也建议王国辉和郭洁应该做出改变,提醒王国辉,女儿其实很惧怕他。“缺位的父亲,焦虑的母亲,崩溃的孩子”——她总结王梦涵的家庭很像这种模式。

生意

柯贞公司最开始建立时,还不是现在的特训营模式。

天眼查上,以“河南柯贞”为名的公司共有四家,其中一家心理咨询公司的法人代表是张风强。最早的“河南柯贞教育科技有限公司”注册于2018年。2020年,“河南柯贞心理咨询有限公司”注册成立。2020年9月,一档名为《豫商崛起》的节目制做了对柯贞公司的专题报道,张风强在采访中提到,自己出生于1986年,大学刚毕业时在心理咨询机构实习,对青少年心理这方面感兴趣,2015年在郑州的一家心理咨询公司做到了管理层,之后与人联合创立了柯贞。他在片中介绍,公司有 “分析师”和“心理咨询师”,在线上帮助家长解决和孩子的沟通问题。

郑州的心理咨询师杨芸自2012年开始从事心理咨询方面的工作,2018年在柯贞工作过。她告诉本刊,2017、2018年社会上孩子厌学的情况爆发,在家长对青少年心理咨询的需求增长的背景下,河南出现了一批类似柯贞的线上咨询机构。她说,那时一天最多时要面对三四十个家长,他们会发消息讲述与孩子相处时的困扰,请她支招。杨芸告诉本刊,咨询内容并不专业,她当时的工作更多是帮助家长与孩子博弈,比如说一些孩子对手机成瘾,家长把手机摔坏,孩子会做出要自杀的举动。这时,她要帮助家长判断孩子是真有自杀倾向,还是虚张声势,如果是后者,她就会建议家长继续限制孩子使用手机。

2021年,在张风强接受采访的第二年,“河南柯贞拓展服务有限责任公司”注册成立,营业许可范围包含了体育赛事策划。2022年2月,“柯贞青少年教育”的公众号里开始宣传位于中牟县的这所柯贞学校。在河南从事了多年青少年心理健康科普与咨询机构管理工作的郑静告诉本刊,至少在2020年前,面对厌学青少年的封闭式军事训练营已广泛存在。和心理咨询机构比,它对家长来说像是一条省事的“捷径”,这些机构会向家长许诺能够促使孩子复学,家长只需要把孩子送过来即可,而军训带来的孩子行为上的变化又是最易观察到的,能够满足家长最强烈的需求。

柯贞教育宣传的夏令营海报(受访者供图

但事实上,在一家开展训练营的负责人眼里,做好这类学校并不容易。他告诉本刊,因为长期处在封闭、高压的环境里,特训学校对老师和教官的资质要求会很高,老师和教官非常需要控制个人的情绪。他作为管理者,觉得招聘和运营的难度都很大。大学里当过两年兵的程雪毕业后短暂地到重庆一所特训学校做过教官。她观察到教官基本是当兵退伍的,素质良莠不齐,有的会在学生面前抽烟和说脏话。内部管理也很混乱,宿舍的房门没法上锁,有一天晚上她已经睡下,突然有个男教官直接推门进来说要检查。曾在特训学校工作的李晓霞告诉本刊,“像这种特训学校都是私立学校,本质还是为了赚钱”。

2021年从警校的犯罪心理学专业本科毕业的李晓霞到湖南娄底的一家特训学校工作,担任心理老师。她发现很多孩子已经习惯在社会上游荡,被送来后一心只想逃跑,再次被送来面对的是严厉的惩罚,会被穿上束缚住手脚、不能动的束缚衣,有的甚至要在这样难受的状态里过一周。在这样的情形下,李晓霞说大部分学生都没有真正的改变,有的即使出了学校,还是会因为打架、惹事又被家长送回来。

李晓霞曾就职的特训学校已经运营了十几年,校长是一个退休的老师,孩子也有过心理问题,在四处寻求教育专家指导的过程中了解到特训学校的模式,他因此开办了学校。但她能够感觉到,校长看到大量孩子改变有限的局面,渐渐地对于教育也不抱更多期待了,更多的是面对经营压力,他会要求老师们做好表面工作,要服务好家长,主动跟家长沟通,给家长展示孩子们在学校好的一面。她发现学校招到好老师也不容易,她记得当时学校里有10个左右心理老师,其中一半都没有心理学方面的背景。

裂痕

2024年8月将王庆竹从柯贞学校接回来后,父亲王富贵感觉儿子很长时间都处在不安与崩溃中,晚上要和父母睡在一起,情绪总是很低沉。有几次他看到儿子站在自家自建房的三楼,说想跳下去,王富贵赶紧封装了窗户。一直以来,儿子都不愿意提起自己在柯贞学校的遭遇,只有在事发后去见律师的车上,他哭着说起自己被打的事,被猥亵的事还是在警察局做笔录时王富贵才听儿子说的。

从柯贞学校回家后,王庆竹的情绪一直很低沉(王旭华 摄

儿子的状态越发让他忧心。今年3月,他劝说儿子去职业技术学校上学,但王庆竹没上几天又不愿意去了。他白天窝在家里,中午吃外卖,晚上经常骑着电摩出去。有一天,王庆竹骑车带着3个朋友撞到了护栏,左脚粉碎性骨折,打了8根钢钉,住了59天院。王富贵想帮助儿子,但不知道如何去做。他听成都的一个受害者家长说带孩子去看心理咨询,一个月花了3万元,却没有什么效果。王富贵就没带孩子去。王富贵一家住在河南驻马店上蔡县,他在工地打工,妻子在饭店的后厨上班,两人每月的工资加起来也就几千块钱。儿子的日常开支和医药费让他感觉负担很重。

在王庆竹心里,自己和父亲的隔阂是越来越深、难以修复的。他说,五六岁的时候,父亲喝醉后回家会打母亲和他。自那时起,他和父亲的关系就出现裂痕。“破镜难重圆。”父亲刚把他从柯贞学校接回来时,曾哭着跟他道歉,这是他过去14年里为数不多见到父亲落泪的时刻。但渐渐地,他感觉父亲对他又只剩不满,依然会骂他。他觉得父亲只一心关注找学校维权,却没有真正理解受伤的他,依然会表露出都是因为他不乖,才把他送去那里。他告诉本刊,今年去职校后,他觉得里面的学生很多都是混混,他不喜欢那个环境。

本刊接触到的几位将孩子送去柯贞学校的家长,文化程度各不相同,但对孩子的理解与关爱的错位却有着相似性。王一鸣的父母是医生,在驻马店遂平县工作。进入初中后,王一鸣也不愿意上学了。父亲王鹏看到儿子渐渐沉迷网络游戏,昼夜颠倒。他也带儿子去医院看过,诊断出焦虑症,但他抽不出时间定期带儿子去看心理医生。王一鸣则告诉本刊,自己不愿意上学的真正原因是自己长得文弱被同学欺负。他没告诉父母这件事。他对父亲一直没有什么期待,觉得父亲忙于工作,对他关注很少。

平时在家里,王富贵和王庆竹的交流总是不欢而散(王旭华 摄

李晓霞在特训学校工作时观察发现,很多被送来的孩子,其实家长都有问题:比如留守儿童家庭,父母对孩子的关心不够;一些家庭里父母关系不好、育儿理念不合,都会给孩子带来影响;还有一些暴发户家长,固执己见,认为自己只要给孩子钱就可以了,同时要求孩子遵循自己的规则,对孩子有很高的期待。她在工作中会尽力促使这些家长理解孩子,但用处并不大。

她告诉本刊,学校里的军事训练能提高孩子的服从性、耐受力和爆发力,改善行为习惯,学校也要求心理老师们尽量多地设计体验活动,比如让学生们扮演家长,来帮叛逆的孩子办理休学程序,再被老师们刁难,以此体会家长的艰辛。但这些训练和活动能给孩子带来的改变是有限的,问题的根源还是在于家长和孩子自己主观上是否能做出改变。

在家感到烦闷时,王庆竹常到县城的步行街转转、逛商场(王旭华 摄

有空的时候,王庆竹也会骑一个小时车到遂平县找在柯贞学校认识的王一鸣玩。他们都把曾经在柯贞学校遭受的伤害压在心底,在一块的时候就各玩各的游戏,聊一聊最近的生活。对于未来,他们的想象并不多。他们也曾在亲戚的介绍下去短期打过工,王一鸣在快递站干过搬运工,王庆竹做过网管,他们都没有坚持几天,觉得工作时间太长,吃不消。王庆竹希望长大后能离开河南。他说以后肯定要结婚生子,因为这是人生不可缺少的体验。他非常笃定地说,以后面对孩子,他一定不会像父亲那样骂孩子。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中人物除阴秋利、张风强外均为化名。实习记者杨纯希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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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球球 / 审核: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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