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欢迎继续收听古文素养课第80课。我是主讲人常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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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课文是欧阳修的《诲学说》，选自欧阳修《笔说》。《笔说》是欧阳修写的一组短文，行文灵活，不拘一格，可能是他日常随手写下的，大概作于晚年，代表了他成熟期的思想。这篇文章最后有两个字：“付奕。”说明是欧阳修写了交给第二个儿子欧阳奕的，是他对自己儿子的教诲，所以题目叫《诲学说》，“诲”是以上对下的说法。那么，欧阳修对自己的孩子有着什么样的期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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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我先给大家念一遍原文：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然玉之为物，有不变之常德，虽不琢以为器，而犹不害为玉也。人之性，因物则迁，不学则舍君子而为小人，可不念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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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我们来看第一句。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玉只有经过雕刻，才会成为玉器。人只有经过学习，才会知晓“道”。

“琢”，是雕刻的意思。

“器”，是用具。

下一句是，然玉之为物，有不变之常德，虽不琢以为器，而犹不害为玉也。

这句话的意思是，然而玉作为一种物体，有恒定不变的性质，就算不被雕刻成玉器，也不妨碍它是一块玉。

“玉之为物”的“之”，在这里介于主语“玉”和谓语“为”之间，取消句子独立性，只起语法作用，没有实质含义。

“常德”，意思是恒定不变的本性、特质。

“犹”，副词，尚且的意思。

“害”，是妨碍。

最后一句是。人之性，因物则迁，不学则舍君子而为小人，可不念哉？

这句话的意思是，人的本性，却会顺应外界事物而不断变化。如果不学习，人就会放弃成为君子，而成为小人。对此怎能不忧虑呢？

“因”，是顺应的意思。

“物”，在这里指外界事物。

“迁”，是变化的意思。

“舍”，是放弃的意思。

“念”，在这里是忧虑的意思。

我们稍微辨析一下“君子”和“小人”的概念。在先秦，这两个词一开始表示社会阶层差异，不是价值判断，没有好坏之分。君子指统治阶层，小人指平民。春秋时期以前，基本是世袭制，社会阶层比较固定。春秋以后，礼崩乐坏，社会秩序重新调整，统治阶层变成平民、平民变成统治阶层，阶层流动逐渐增多。这两个词的意思也慢慢改变，一般用来表示对认识水平或道德水平高低的评价。在这篇短文中，欧阳修说的君子、小人，是带着评价的。但 “小人”在古代，有时具有强烈的贬义，有时也未必。而欧阳修在这里说的“小人”，只是指认识或道德平平的人，不是指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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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我们把这段文章从头到尾串讲一遍。

玉只有经过雕刻，才会成为玉器。人只有经过学习，才会知晓“道”。然而玉作为一种物体，有恒定不变的性质，就算不被雕刻成玉器，也不妨碍它是一块玉。人的本性，却会顺应外界事物而不断变化。如果不学习，人就会放弃成为君子，而成为小人。对此怎能不忧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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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诲学说》是欧阳修作为父亲写给儿子看的。父亲嘱咐儿子，都希望儿子过得好，往往会说一些心里话，甚至和自己的立身处世方法，都不完全相同。比如我们之前提到的名士嵇康，个性清高、锋芒毕露，他写给儿子的《家诫》，却劝儿子“慎备自守”，要安分守己、少说话多做事，和他自己平时的行为大相径庭。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家训、诫子书一类文字，往往能表现出作者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诲学说》中，最开始的“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四句，出自《礼记·学记》篇。《学记》这四句话后面，紧跟着说的是：“是故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强调君王办学校、振兴教育的重要性，是对政府的建议。欧阳修把这句话转化为对个人修养的要求，关注点已经和《礼记》分道扬镳。欧阳修理想中的学习，是学习者的主动行为，而且持续终身。

学习不仅是为了求得知识，更不是为了考出文凭、找个好工作，而是为了要“知道”，也就是懂得道理，做个高尚的君子。可见欧阳修的精神境界，已然超越了个人的得失。他认为，只有通过学习，才能知晓“道”。他首先用这一点来论证学习的必要性。“道”这个词在不同语境下，意思不同。很多时候，它是绝大多数古代思想流派共同追求的最高智慧，具有形而上的特点。这里大致可以理解为一般意义上的“道理”。只有学习，才能让人懂得道理。后来坊间流行的《三字经》里讲：“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只改了最后一个字，把“道”改成“义”，重点放在人的道德规范上，意思其实差不多。欧阳修说的“道理”，主要也指做人的道理。

接下来，欧阳修进一步论证了学习的必要性。为什么只有通过学习，才能懂得做人的道理呢？这就要说到人的本性了。关于人性问题，古人有很多不同看法。孟子是性善派，认为人性本善，内心都有善的种子；荀子是性恶论，认为人性本恶。此外，又有人性既不善也不恶、人性分上中下三品，等等看法，众说纷纭。欧阳修说，人的天性问题，不是学习者必须着急解决的问题，圣人孔子也很少讨论，因此不用非得得出答案。

在欧阳修看来，人性会顺应外界事物而变化。外界事物自然有好有坏，所以人性变好或变坏都有可能，没有固定倾向。那么，怎么样才能保证人性向好的方向发展呢？答案就是学习。学习可以帮助人抵御外界不好事物的影响，成为君子。这里还有一层潜在的意思：很明显，凡是生活在红尘之中，每天都会碰到大量的外界事物，受影响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抵御不良影响的努力，也就是学习，同样没有尽头，要活到老、学到老。所以这个论证，不仅强调了学习的必要性，也强调了学习的持续性。

欧阳修这篇短文的总体倾向，是勉励自己儿子成为一个君子。这在宋代，特别具有代表性。欧阳修本人，就是北宋士大夫的标志性人物。宋代朝廷优待士大夫，“宰相须用读书人”成为共识。读书人地位最高，升迁也比较容易。据说宋代开国皇帝——太祖赵匡胤曾定下一条规矩：“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这则传说虽然查无实据，却事出有因。从北宋到南宋，士大夫除了收取贿赂之外，从没有因任何其他罪名而被杀头的。反对现行政策也好，讽刺执政官也好，都不是个事儿。这在中国历史上，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现象。在这种氛围下，宋代士大夫群体的积极性空前高涨，自我要求也相当严格。因此，欧阳修期许儿子成为君子，正是宋代士大夫精神高昂的一种反映。而在今天，这种志存高远、终身学习的态度，仍然值得我们深思和倡导。

这一讲就到这里，我们下一课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