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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刊词 | 家庭才是儿童社会化的第一场所

作者:刘文利

2021-06-01·阅读时长6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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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上常有人说,开展性教育最大的阻力来自家长。但从我们十多年性教育的实践经验来看——只要让家长有机会了解我们做的性教育是什么,如何能帮助孩子健康成长,家长会支持的。

发刊词 | 家庭才是儿童社会化的第一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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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

我是刘文利,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性学会家庭性教育分会主任委员,也曾作为技术顾问参与联合国《国际性教育技术指导纲要》的技术咨询工作。

我从1988年开始做儿童性教育研究和实践,至今已经33个年头了。这30多年来,我坚持做的一件事就是研发出适合在咱们国家开展性教育的一套体系。这里包括家庭性教育和学校性教育。让我感到欣慰的是,我们历时10年研发的小学生性教育读本于2010年至2017年出版,幼儿性教育绘本2018年出版。这些绘本和读本,既可以作为学校性教育材料使用,也可以由父母与孩子在家中共读。

我刚开始做性教育研究时,还是北师大的一名硕士研究生。很有幸认识了我们国家性学领域的著名专家学者,像刘达临教授、潘绥铭教授、李银河教授。记得在1988年,我去拜访潘绥铭,表示我特别愿意做性教育研究,他给了我很大的鼓励和支持。他还带我去参加了由李银河主持的研讨会。那时,李银河刚从美国回来不久,我问她,现在大家都争相出国,你怎么回来了?李银河说,我是研究社会学的,还是应该回国做研究。李银河的这番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也对我十几年后选择回国产生了重要影响。

去美国读书时,我的专业是儿童发展,是在家庭科学这个大的研究领域里的。读这个专业给我最大的启发是:儿童的早期发展为人一生的发展奠定了非常重要的基础,而对儿童早期发展产生重大影响的就是家庭。

我的导师Carolyn Edwards是美国心理学、儿童发展、学前教育领域非常著名的学者。“瑞吉欧”教育理念就是她从意大利引进美国并在全球传播的,包括在中国。她的著作《儿童的一百种语言》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在学前教育界产生重要影响,并被广泛使用。她非常支持我做性教育研究,在她的悉心指导下,我的硕士和博士学位论文研究的都是家庭性教育。

很多研究表明,当学校和家庭共同担负起对孩子性教育的责任时,效果才是最好的。

因此,我们做了上百场各年龄段孩子的父母性教育培训,也花大量时间和父母一起讨论如何在家庭里跟孩子谈性。我们得知很多父母在家里谈性时遇到的尴尬和困难,这也成为我们编写“家庭性教育父母指导用书”的动力来源——我们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要将专业的性教育理念传递给更多的家庭,而这也是和三联中读合作出品家庭性教育音频课程的初衷。

家庭是儿童社会化的第一场所

2020年的10月17日对中国的性教育工作者来说是一个不会忘记的日子。那天晚上,我的手机上收到“未成年人保护法大修”的新闻信息,点进去后我看到了这样一行字:

“学校、幼儿园应当对未成年人开展适合其年龄的性教育。”

“性教育”这三个字第一次被纳入了《未成年人保护法》。从此以后,“性教育”成为法律保护的教育内容。

这也意味着,性教育在中国不再是“拿不上台面”的东西了,每个学校都应该开展性教育。

然而,由于缺乏课时、教师、指导纲要、教材和评价指标,学校性教育距离正式普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2020年,是儿童性侵案件频发,未成年性犯罪事件饱受关注的一年。韩国N号房事件中,罪犯冒充警察,强迫孩子拍裸照,甚至进一步实施性虐待,拍摄后发布在网上。就在十几天后,国内多家儿童色情网站被举报,背后是受侵害的成千上万名儿童。还有13岁男孩性骚扰10岁女孩,大学生被PUA自杀的新闻。

社会上常有人说,开展性教育最大的阻力来自家长。但从我们十多年性教育的实践经验来看——只要我们让家长有机会了解我们做的性教育是什么,如何能帮助孩子健康成长,家长会支持的。

家庭是孩子社会化的最初场所,也是性教育的起点。尤其是在孩子上幼儿园、小学之前,父母的养育,很大程度决定了他们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在学校性教育仍然缺位的当下,家长必须承担起对自己孩子性教育的责任。

这是一门什么样的课?

我们最早是在2007年进到小学,和一年级的孩子一起学习性知识。我们为孩子们编写了性教育阅读材料,就是后来出版的《珍爱生命——小学生性健康教育读本》,一共是12册。我们也培训学校的老师,在课堂上给孩子上性教育课。

我们一直都非常关心,这些孩子上性教育课之后,对他们的成长到底产生了什么影响?所以我们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来追踪和测量性教育效果,最终我们的研究证明:接受过性教育的孩子,有更高的性知识水平、亲子之间的交流更密切,更能够反对歧视和暴力,对他人拥有更包容、平等的信念(该学术论文发表于《Sex Education》, 国际著名性教育同行评议杂志)。

在国内,有很多团队在做性教育。我所研究的,是全面性教育。它是基于课程,探讨性的认知、情感、身体和社会层面的意义的教学过程。

我能教给你们的,不仅是家庭性教育所需知识,还有技能、态度和价值观。比如,对于幼儿,如何解释我从哪里来?为什么这样解释?孩子在学校遇到了喜欢的人,应该怎么办?如何帮助孩子独立做出关于人际关系的决策?孩子如果遭遇歧视或欺凌,如何向老师、家长求助?如何在社交中表达自己的意见,确保自己的尊严?孩子看到网络和电视上与性相关的内容,应该如何理解?

父母在开展性教育的时候,会遇到很多问题。然而,如果我们给100个问题提供100个答案,当遇到第101个问题时,父母仍然可能束手无策。这门课程,我不止会提供方法,也会阐释清楚方法背后的原理,让你们真正成为理解性教育理念的“小老师”,用更深层次的逻辑和价值观,去面对复杂生活中的更多性问题。

整个课程内容的策划,基于我33年的儿童性教育研究与实践,对我主编并出版的幼儿性教育绘本、小学生性教育读本框架进行重新设计,涵盖我在教学实践和在我们微博、公众号后台,长期收集到的各种家庭性教育疑难问题。

幼儿性教育绘本是2018年出版的,全称是《珍爱生命——幼儿性健康教育绘本》,一共是9册。这套绘本是我们根据教育部2012年发布的《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和世界卫生组织2010年发布的《欧洲性教育标准》进行研发的。适合3-6岁孩子阅读。

小学生性教育读本是2010年至2017年出版的,就是《珍爱生命—小学生性健康教育读本》,一共是12册。这套读本是我们根据教育部2008年发布的《中小学健康教育指导纲要》和联合国2009年发布的《国际性教育技术指导纲要》进行研发的。它包含六个单元:家庭与朋友、生活与技能、性别与权利、身体发育、性与健康行为、性与生殖健康。适合6-12岁孩子阅读。在每个年龄段设计不同的学习目标,符合孩子成长发展的规律。

《国际性教育技术指导纲要(修订版)》2018年由联合国发布。我带领研究团队把这个纲要翻译成中文,现在网上有中英文版本,大家可以去网上下载。我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聘为这个纲要的技术顾问,参加了两版纲要的技术咨询工作。这也是我们中国对国际性教育的贡献。

我们共同的梦想

有媒体曾问我,刘老师,性教育到底是做什么的?我说,性教育是以性为基点,教孩子做一个真正的人,一个有健康、福祉和尊严的人。

我希望通过性教育,建设一个更美好、平等的世界,在那里无论是多数还是少数、男性女性或是其他性别、阳刚还是阴柔,都有尊严,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我希望每一个孩子健康成长,懂得保护自己,也懂得尊重他人。我一直坚信,每一个孩子如果在家里能接受来自父母的性教育,在学校能接受来自老师的性教育,对他的健康成长一定非常有利,这个社会也将发展得更好。

在“孩子们给刘文利的信”那一节内容中,你将听到接受过性教育的小学生对我说的话——我之前知道他们在学校很喜欢这门课,但也是第一次借由这种形式听到他们不同的声音。

在信件中,有好几个孩子提到最喜欢的课本内容是“人的价值不由外貌决定”,三四年级的孩子已经有了容貌的焦虑,但也知道了如何应对;也有孩子提到父母吵架闹离婚,对他的情绪影响很大,认为他们没有资格离开自己。但当他在课上学到“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后,意识到父母并不是不爱他,而是因为成年人之间的事情在“重新做选择”。

看到这些信,坦白说我很受触动,而这也是我坚持做性教育的初心 —— 让孩子们尽早的接受性教育,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有尊严的,要热爱、尊重、珍视、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也不侵害别人的身体。要懂得人与生俱来就有生存权、发展权、受保护权和参与权;无论爸爸妈妈的婚姻状况如何,都会爱孩子、关心孩子、保护孩子,学会如何与别人交流、协商、表达思想,并寻求帮助。

就让我们一起踏上,这个时代必不可缺的,家庭性教育的旅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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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

刘文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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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利,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师范大学儿童性教育课题组负责人。主编、撰写学术著作/教材20余部/册。其中,主编《珍爱生命—小学生性健康教育读本》(全12册),被20余所小学作为性教育校本课程教学材料使用,引起广泛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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