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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春芳:敦煌守护人的故事

作者:顾春芳

2021-12-08·阅读时长6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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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春芳:敦煌守护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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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顾春芳,来自北京大学艺术学院。2017年春天,我在北大策划开设过网络共享学分课程《敦煌的艺术》,截止今年累计选课的高校多达660多所,这门课程受到了全国大学生的欢迎。

这次,我们和三联一起策划了《了不起的敦煌》这门课程,请来了巫鸿、荣新江、赵声良、张先堂、郑炳林、杭侃、何鄂、张元林、郑汝中等著名的敦煌学学者,为的是和三联中读的朋友们,一起走进敦煌艺术,走进那群为了守护敦煌艺术而甘于奉献的莫高窟人。

敦煌为什么了不起?

敦煌是了不起的。敦煌的了不起首先在于它独一无二的历史文化遗产,文化是一种强大的民族凝聚力,而敦煌艺术就是可以产生强大的民族凝聚力的艺术遗产。

莫高窟的文化和艺术是以中国文化艺术为基础,吸收了印度文化、希腊文化、波斯文化和中亚文化融合而成的。难得今天这些古代的艺术能够留存下来,展现给世人一部立体的绘画史、雕塑史、形象的佛教史。世界上没有一处佛教遗址能够绵延千年建造,又保存如此丰厚博大的艺术和文献。

自乐僔和尚在公元366年开凿第一窟,迄止十四世纪,莫高窟连续建造千年,形成了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好的佛教石窟艺术圣地,至今在全长1700米的断崖上,共保存了735个洞窟,库内共保存了45000平方米的壁画,2000多身彩塑。 

▲莫高窟九层塔

在我看来,敦煌不仅是佛教艺术的圣地,也是一部辉煌的人文史,是一部在戈壁包围的绿洲,营造人类的精神家园的历史。莫高窟的开窟和造像的历史,是一部贯通中西文化交流的历史,也是一部佛教发展和传播的历史,更是一部中华民族谋求自由和强大的历史。

敦煌莫高窟艺术和藏经洞文物是不同文明之间和平共处,相互交融和谐发展的历史见证。回顾敦煌的历史,我们会强烈地感受到艺术和文化与一个国家的国力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艺术和文化是国家气象的反应。

我们看盛唐时期的莫高窟和没落时期的莫高窟,在艺术的创造和文化的传承中,呈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象。

一群“打不走”的莫高窟人

敦煌是了不起的,敦煌的了不起还在于这里有一群打不走的莫高窟人,他们以青春和生命铸就了莫高精神,体现了时代之光。

常书鸿先生主持敦煌艺术研究所工作的时候,是这里生活最艰苦的一段时期,当年常先生面对的莫高窟已经500年无人管理,几乎是一片废墟,可是他毫不畏惧,不仅没有走,反而把远在重庆的妻子和儿女全部接到了莫高窟。即便是后来遭遇家庭离散之痛,他依然选择继续坚守在莫高窟。

▲常书鸿带着一对儿女在敦煌洞窟门口,1940年代

我们很多人看了常先生的故居之后,都非常的感慨和震撼,真切地感受到那个时候敦煌的生活太艰苦了。常先生住的房子里基本没有像样的家具,床都是土质的,书架也是用土砌起来的,卧室里最显眼的就是一个土炕,土炕的侧壁,砌了一个小炉子,可以烧一些开水,临床有一个小小的书桌。

段文杰先生青年时代毕业于重庆国立艺专,他因为看了张大千临摹敦煌壁画展览,决心毕业之后去敦煌,看一看敦煌艺术,不料他一到敦煌,就沉醉在敦煌壁画艺术的海洋里,从此再没有了离开的念头,并且将一生奉献给了敦煌,为敦煌艺术的临摹和研究,为推动敦煌学研究的发展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樊锦诗毕业分配到莫高窟的那段时期,敦煌人都是住土房,睡土炕,吃杂粮,研究所绝大多数的人员都住在土坯平房里。直到1980年,国家才拨款修建了新的宿舍楼。当时整个研究所只有一部手摇电话,和外界的联络是非常困难的。当时生活很艰苦,樊锦诗先生回忆说,大家那个时候住土房,喝碱水,还要在洞窟里临摹壁画,保护、修复、调查内容,研究文献。

敦煌冬天气温非常低,一般在零下20摄氏度左右,宕泉河的河水冻成了厚厚的冰层,老一辈研究院的人都得凿开冰层,取冰烧水,宕泉河里的苦咸水碱性很大,深色的衣服晾干之后,上面总是会泛着一道道的白碱。

敦煌艺术研究所,也就是敦煌文物研究所前身,老一辈的敦煌艺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出工清理积沙。莫高窟人几十年如一日,以牛车运沙,用人力在窟前清除积沙,至上世纪80年代末以前,至少每年要从窟区清除3000立方米的积沙。

▲老敦煌人在修复洞窟

樊锦诗是早产儿,身体本来就非常的虚弱,她又得过小儿麻痹症,虽然没有落下残疾,但是腿脚却不是非常灵便,但是她用她瘦弱的双脚从上海走到北京,从北京走到莫高窟,她的一生完成了许多人所完成不了的事业。

一个如此柔弱的人,为什么可以以那样一种刚强,拥有常人所没有的那样强大的精神力量,做出常人所做不出的事业来。在她的成长史中,有着命运的残酷,也有女性的特殊处境,有艰难的抉择,也有心灵的创伤,最痛苦的就是骨肉分离。

常书鸿先生后来的遭遇大家也都知道,前妻因忍受不了莫高窟的生活而走了,他只能带着两个孩子独自在莫高窟生活。段文杰先生和妻儿也是长期两地分居,他们一家在分别11年之后才终于得到了文化部的调令,段先生把妻儿从四川接到了敦煌。樊锦诗先生本人和丈夫老彭两地分居19年,在这19年中,孩子的教育问题始终得不到很好的解决。几代莫高窟人以他们的青春和生命诠释的正是坚守大漠,勇于担当,甘于奉献,开拓进取的莫高精神。

我想以艰苦求卓绝,这就是莫高窟人的精神。寓保护于研究之中,寓热爱于责任之中,成为莫高窟人的自觉,也形成了“身居大漠,志存高远”的精神传统。

莫高窟的一些洞窟有着沿着墙角一字排开的禅修窟,这是数千年来历代僧侣在此禅修的明证。如今人去窟空,对于颇有悟性的人而言,眼前一定会浮现当年那些枯瘦如柴的禅僧,他们在阴暗寒冷的洞子里默坐冥想的情形,心中必定会生出一种谦恭和敬意。

在敦煌研究院工作的人,时时让我想起出家人,他们把自己的生命完全交付给了敦煌的流沙和千佛洞方圆百里上匆匆消逝的光影,在一种貌似荒寒的人生景致中,等待着一个又一个莫高窟的春天。他们虽然不念经、不拜佛,但是临摹壁画,修复洞窟,保护遗址,宣传讲解等等,这些日常生活在我看来无异于出家人的修行。

我常常在想为什么在戈壁荒漠里会有莫高窟这样一个绝无仅有的文化遗址?为什么在贫瘠干旱的地方会长出如此的人间美味李广杏?为什么在这样一个艰苦的地方能够诞生像樊锦诗和所有莫高窟人一样的这样一群人?

有一天晚上,我和樊老师在九层塔下散步,两边都是钻天银白杨,在晚风中树叶发出了清晰的拍打声,这种树在莫高窟被称为“鬼拍掌”,在静寂的空气里远远传来了九层楼铃铎发出的声音,夜幕已经降临了,我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夜晚的寂静悄悄地降临,这是一种无边无际的寂寞笼罩下的感觉。对我来说,几天之后我就会离开敦煌,离开这种寂寞。可是对于樊锦诗来说,一辈子都要面对这样无边无际的寂寞。

敦煌鸣沙山月牙泉

远处就是宕泉河,再远处就是宕泉河的河谷谷地,是一个人烟罕至的荒漠,人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就好像坠入了一个时空的深渊里,有一种无助感和孤独感。过去有许许多多的人经过敦煌,我在想这些历史人物都成了过眼云烟,他们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话,没有留下他们的名字。所以要想在莫高窟生活,最重要的功夫就是要耐得住寂寞。

莫高窟北魏第254窟的壁画《萨埵那太子舍身饲虎图》,讲述的是释迦牟尼佛的前世萨埵那太子在与两位兄长去山林游玩的途中,为了拯救一只因饥饿而濒死的母虎和他的虎仔们,慈悲而决绝地舍出了自己肉身的故事。可以说这个故事就是莫高窟人的精神写照。

▲莫高窟第254窟南壁,舍身饲虎(北魏)

以常书鸿、段文杰、樊锦诗为代表的莫高窟人,几十年如一日,坚守大漠的精神不就是当代的舍身弘道吗?莫高窟是一种考验,只有那些最终经受住考验的人才能修得正果。

樊锦诗先生今年84岁了,但她的表情和她的微笑永远透露着少女一样的纯真,是一个觉悟的、美好的、高尚的、纯粹的心灵的证词,就是流露在她的表情和微笑里像孩子一样的天真。我认为她一生最高的成就是她的这颗心。

我之所以写《我心归处是敦煌》这本书,也是为了通过樊锦诗的故事告诉更多人,守护莫高窟是值得奉献一生的高尚的事业,是必然要奉献一生的艰苦的事业,也是需要一代又一代人为之奉献的永恒的事业,莫高精神是令人肃然起敬的时代之光。

▲《我心归处是敦煌》

樊锦诗 口述,顾春芳 撰写

译林出版社, 2019

为了保护莫高窟之中人类绝无仅有的文化遗产,多少莫高窟人甘愿献出自己的一生。我由衷希望《了不起的敦煌》这门课程能够发挥它的意义和价值,让大家走进了不起的敦煌,爱上了不起的敦煌,让莫高精神在我们这个时代继续发扬光大。


大盛敦煌,一眼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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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开启“了不起的敦煌”之旅

文章作者

顾春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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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北京大学美学与美育研究中心研究员,敦煌研究院研究员

中读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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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的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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