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的侯会。这里是“世界文学经典100讲”。

自学成才的大仲马

上节课说道，给巴尔扎克送葬的还有大仲马，他也是小说家，有一部《基度山伯爵》，名扬四海。

说来也巧，大仲马（1802—1870）跟雨果是同一年出生的，1802年。他的父亲也是拿破仑手下的将军。只是他父亲离开军队后穷困潦倒，在大仲马四岁时就去世了。母亲带着大仲马开了一家小烟草店，娘儿俩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苦。

大仲马小时候聪明是聪明，就是不肯用功读书。刚念了几本书，就沾沾自喜，因而始终没正经八板接受过系统教育。

后来他单枪匹马跑到巴黎打天下，在奥尔良公爵府上找了个办事员的差事。可他志向挺大，总想在文学上一鸣惊人。尽管写了好几个剧本都没能发表，他还是一股劲儿读啊、写啊。

大仲马头一个成功的剧本是五幕历史剧《亨利三世及其宫廷》。这出戏写法王亨利三世与古伊兹公爵之间的明争暗斗。国王的心腹大臣梅格兰偷偷爱上了公爵夫人，公爵知道后，故意把梅格兰引来，布下埋伏把他杀掉了……戏里有这么一段：公爵发觉夫人跟别人私通，就拿了匕首和药酒，逼着她任选一种。夫人无奈，一仰头喝下了毒药。可一个钟头过去了，竟一点儿事没有。原来她喝下的，只是一杯肉汤——公爵的阴险，正是从这里显现出来。

这出戏首演时，雨果也去了，奥尔良公爵也赏脸光临。演出结束时，全场起立欢呼，大仲马一举成名啦。

大仲马最出名的剧本是《拿破仑·波拿巴》。这出戏上演时，盛况空前。崇拜者围着大仲马，有人甚至拿剪刀剪下他的燕尾服，留作纪念，很像是今天人们追星。

他的另一本现代剧《安东尼》，则连演了一百三十场。有人计算过，大仲马一生写了八九十个剧本，差不多全是在二三十岁时完成的。这以后，他便开始了小说创作，那才是他最重要的文学成就呢。

▲大仲马肖像照

“鲁滨孙也读《三剑客》”

有一部《三个火枪手》，又译作《三剑客》或《侠隐记》，你们一定听说过。小说是以十七世纪的法国作背景的。法国的国王和教会一直有矛盾，红衣主教黎塞留跟法王亨利十三，就是貌合神离。有人向主教报告，说法国王后跟英国首相白金汉公爵有私情，还把一件珍贵的钻石首饰赠给了公爵。主教故意出难题，邀请王后与国王一同参加盛大的舞会，还点名要王后戴上钻石首饰。

贵族小伙子达塔尼昂跟三名火枪手——也都是国王卫队的成员，接受了王后的重托，前往英国去取首饰。主教则派人一路围追堵截。结果只有达塔尼昂和他的跟班冲破阻拦到达伦敦，取回了这件珍宝，皇家的荣誉也因此得到维护。

小说发表后，读者反应热烈，大街小巷没人不谈《三个火枪手》的。有人还说：荒岛上如果真有个鲁滨孙，这会儿肯定也捧着本《三个火枪手》，读得津津有味呢。

大仲马下笔极快，他每天工作十小时，一生大约写了一百五十部小说。有时连誊写员也跟不上啦。他的小说中，历史题材占了大部分，这还是受英国小说家司各特的影响呢。

不过历史在他的小说里只起到背景的作用。他曾经说过：“什么是历史？历史就是钉子，是用来挂我的小说的！”——从这话里，咱们可以看出作者的创作路数以及他的个性。

▲《三个火枪手》

郝运 / 王振孙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版

快意恩仇的《基度山伯爵》

读者还在为《三个火枪手》兴奋不已时，大仲马的另一部长篇巨著《基度山伯爵》又问世了。基度山本是个小海岛，大仲马曾陪着拿破仑的侄子去那里游玩过。从那时起，大仲马就开始构思一个传奇故事，拿这座海岛来作背景。

小说的主人公邓蒂斯是个水手。老船长临死时，托他代理船长职务。遵照老船长的遗嘱，邓蒂斯把船开到一座海岛去见一位神秘人物，并帮神秘人物把一封密信带回巴黎——神秘人物不是别人，正是被囚禁的拿破仑。

然而信没送到，邓蒂斯却给抓了起来。当时他正举行婚礼呢。他被关进一座海岛上的死囚牢里，一关就是十几年。

好在他并不孤单：相邻牢房里有位白发老人挖通了墙壁，来跟他作伴。老人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不但教给他许多知识，告诉他基度山岛上埋藏着大量财宝，还帮他分析了被捕的原因。

原来，邓蒂斯被捕跟三个人有关：一个是同船的押运员邓格拉斯，他一直惦着船长的位子哪；另一个是邓蒂斯的情敌弗南。这两个家伙合谋向官府告发他私通拿破仑的罪状。而把他投进死囚牢的，则是代理检察官维尔福。

白发老人死后，邓蒂斯乘机钻进裹尸袋中，被狱卒扔到海里，最终被一只走私船救了起来。他先到基度山岛，发掘了那儿的大量财宝，成了亿万富翁。从此他自号“基度山伯爵”，开始有计划地报恩和复仇。

他先报答了在他坐牢时照顾他老爹的一位好心人，接着就去惩罚已经飞黄腾达的三个仇人。情敌弗南早已跟邓蒂斯的未婚妻美茜蒂丝结了婚，儿子也已长成了小伙子；弗南还当上了议员。基度山伯爵便在报纸和听证会上，揭穿弗南卖主求荣的丑史，让他身败名裂。这样一来，美茜蒂丝跟儿子也抛弃了弗南。最终逼得这家伙只剩下开枪自杀这一条路。

邓格拉斯呢，他因为侵吞军费发了横财，成了大银行家。基座山伯爵就凭借雄厚的财力，在金融上打击他。他被伯爵手下的人绑架后，吃一顿饭就要他十万法郎，直到把他榨干为止。

维尔福这会儿已经是巴黎法院的检察官大人。他的后妻为了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独霸家财，用毒药毒死了前妻的母亲，还准备对前妻留下的儿女下毒手。基度山伯爵便故意引诱这个女人干坏事，同时又暗中保护维尔福前妻的女儿，因为她碰巧是伯爵恩人之子的未婚妻。后来维尔福夫人真的毒死了前妻之子，自己也畏罪自杀。维尔福怎么样呢？他发了疯啦。

这部爱憎分明的小说，情节虽然离奇，却也真实反映了十九世纪上半叶法国的历史状况。

小说先在报纸上连载了一百三十多期，读者们都像着了魔似的。为了早点儿知道下一期的内客，有人甚至贿赂印刷工人，好先睹为快。巴黎的几条大道，也被命名为“基度山”“邓蒂斯”和“大仲马”。

大仲马的个性里，有一股爱夸张、好虚荣的劲儿。滚滚而来的稿酬使他成了大富翁。他花了五六十万法郎，在塞纳河边修起一座大别墅，取名叫“基度山庄园”，专门接待四方慕名而来的人。由于挥霍过度，后来他竟负债累累。加上才华衰退，他渐渐混到穷愁潦倒的份儿上，最终病死在儿子家里。——他这一辈子，真像是一出大起大落的戏剧啊。

小仲马名扬《茶花女》

大仲马的儿子叫小仲马（1824—1895）。父子俩都叫“仲马”，人们在前面加上“大”“小”，以示区别。

▲小仲马肖像照

小仲马也是很有才华的作家。他的剧本《茶花女》演出成功时，他曾拍电报给大仲马，说是我的作品得到巨大成功，就如同你的作品首演时获得成功一样。大仲马怎么回答呢？他说：孩子，我的最好作品就是你呀！

就说说这部《茶花女》吧。最初，小仲马把这个故事写成一部小说。小说的女主角玛格丽特是个当红妓女，由于她特别爱茶花，人们都叫她“茶花女”。平日跟她来往的，也都是公子王孙、达官贵人。可有个平民小伙子阿芒也爱上了她。茶花女得了肺病，阿芒便每天去打听她的病情，为她送花，却从不留名——茶花女深受感动，也爱上了这个纯情少年。

两人一同躲到乡下别墅里，沉醉在爱情之中。茶花女过惯了奢侈的生活，阿芒的全部收入，还不够她打发马车费呢。阿芒只好去赌博、借债。茶花女怎么能拖累阿芒呢？她卖掉了自己的马车、披肩，典当了钻石首饰，她决心改变生活方式，做个新人。

眼看新生活正向他俩招手呢，阿芒的爹爹来了。他责备儿子堕落，辱没了门风，非逼着儿子跟茶花女一刀两断。阿芒不肯屈服，可就在这时，茶花女却不辞而别，重新投入贵族情人的怀抱。

阿芒的悲愤是可想而知的。他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他得报复！以后他故意在公开场合向别的妓女献殷勤，让茶花女难堪；还写了匿名信辱骂她。有一回，茶花女主动登门跟他重温旧好；第二天，他却给她送去一张五百元的票子，算是支付她的“出场费”。

茶花女受不了精神与病痛的双重折磨，不久就含恨死去。阿芒直到看见她的遗书，才恍然大悟。原来茶花女的“背叛”，全是阿芒的爹爹逼的——阿芒的妹妹就要出嫁，可男方嫌她有个浪荡哥哥。茶花女已经“害”了人家的哥哥，怎么好再“害”人家的妹妹呢？就这么着，她含泪离开了阿芒。

茶花女的墓碑下，堆满了白色的山茶花，那是阿芒献上的。岁月悠悠，而伴随阿芒的，怕只会是终生的悔恨吧？

小仲马在《茶花女》中所写，是他亲身经历过的真事儿。他曾结识了一个叫玛丽的风尘女子，两人爱得很深。后来大仲马出面干涉，小仲马被迫跟她断了来往。玛丽从此自暴自弃，才二十三岁，就患病死去了。小仲马赶去为她送葬，却见门前正在拍卖她的遗物呢。这些情景，后来都被他写进小说里。

其实小仲马是大仲马的私生子。他是大仲马没发迹时，跟一个缝纫女工同居时生下的。后来大仲马抛弃了这娘儿俩，又强行把孩子从娘身边带走。

小仲马却始终深深爱着自己的生身母亲。以后《茶花女》上演并大获成功。人们都围着他庆贺，他却撇下众人，陪着一位老太太进了餐厅。那位老太太，就是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母亲！

小仲马还写了不少小说、剧本，大都侧重于反映现实。因而大仲马说：我从梦想中汲取素材，我的儿子从现实中汲取素材。我闭着眼写，他睁着眼写。我画画，他照相。——这正是“知子莫如父”啊。

仲马父子，我们就介绍完了，下节课，我们来看看法国一位风格独特的小说家梅里美，朋友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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