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尚小右

今年“大三”的我，“亚洲文化鉴赏”课的同桌是我那年方72岁的奶奶。她报了我校“长者培训计划”的名，每选一门课收费300港元。对于“活到老学到老”这事，奶奶显然心怀壮志。甚至如大多香港本地学生般，她取了个洋气的英文名。第一堂课，本名阿珠的奶奶字正腔圆地说：“我叫黛茜。”

按照培训计划，奶奶只要出勤率达到50%，无须参加考试或完成作业，便可拿到文凭。可我万万没想到，她念起书来还是个赫敏式的人物。不但整堂课三个小时精神高度集中，而且还极爱与老师思维互动。有时老师没看到她想发言，她便会高举手臂，五指分开，做大把抓取状，引人注目地快速震颤。而且奶奶习惯站着回答问题，时不时激动得像弹簧般跳起来，总惊吓到散漫惯了的异国同学。好几次，她右臂高举着震颤，左肘用力袭击我：“你不是看过《枕草子》吗，老师在问谁写的，你干吗不说？”

有祖母上进如斯，我也没法落人太后。她提前半个小时占好前面的学霸专座，叫我别缩到最后一排：“你学费交得比我还多，坐前面坐前面！”不过她因耳背而略大嗓门，声音于是乎响彻整个教室；上课时，旁边有个精神矍铄的“万事通”，我只能逼着自己不分心，眼睛别离开老师，没开过一次的手机冷得像冰，我的手却痒得发烫。在奶奶的强烈要求下，老师把她纳入普通本科生的队伍，指派和我一起准备报告。我本想上网找资料应付了事，毕竟只是门通识课程。“可是老师说得去博物馆，要有field trip（实地考察）咯！”奶奶一发话，便把我的懒惰斩立决。也许因为听课实在认真，她将新加坡籍老师一口粤语英语夹杂的普通话学得惟妙惟肖。上台报告当天，奶奶换新衣服涂了口红，十分紧张激动。报告完，老师对我说：“你奶奶讲得比你好。”奶奶有点不好意思地笑：“在这里大家都是同学嘛，叫我黛茜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