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日青
2018-07-24·阅读时长4分钟
近期的《朗读者》,董卿采访了九十高龄的翻译家王智量。这位言谈常笑的老人很富有感染力。说起政治运动中的艰难创作,让人不得不感佩他对翻译事业的热爱和常人难以企及的达观。
他在西柏坡村劳改的时候,种菜。一边撒菜种,一边铺土,然后拿脚把土踩实在。他边踩土边想诗歌的韵律。用他话说“一天下来,劳动也不累,一节诗就翻译得很好”。白天想了一天,晚上写在报纸白边上。《叶甫盖尼·奥涅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创作出来。
与“老音乐家按4/4节拍铡草度过文革”的杜撰故事不同,这可是真人真事。
除了善于寻找生命的意义,这些智者豁达淡然的秉性,能够使他们穿越历史的迷雾,走过生命的创伤,散发着持久的人性光芒。
每临事,有静气,从容稳健,总是有自己的节奏。“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这些筋骨与精神的强者,他们并无三头六臂,他们有的是涵养与风骨。
西南联大跑警报的时候,周围人群乱哄哄,梅贻琦依旧极有绅士风度,不失仪容,“永远拿一把张伯伦式的弯把雨伞”,“安步当车慢慢地走,同时疏导学生”。
生死临头,不忘行仪。梅校长真是一位让人钦佩的男儿!我有时拿他来取笑孩儿他爸,他连进个电梯都慌得一比,生怕被门夹。其实也不用笑他,我自个儿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碰上点芝麻绿豆的事,就郁躁症发作。要转变,还得靠些外力。
容我叙一件七年前的旧事。
因为儿子的坚持,国庆假期,我们去了杭州乐园,第二天,去了西湖。喧嚣,嘈杂,摩肩接踵,连呼吸都是浑浊的。我一向最怕人多,就连吃饭也是哪儿冷清往哪儿钻。走在苏堤上,一点也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情。曾经有许多次,我是真切地羡慕过居于湖畔的人啊。但那天,我只是像没有灵魂的木偶,随波逐流。懒得拍照,懒得说话,想找块湖边石坐下来也难找,只能在人群中被撞来撞去,恍恍惚惚地前行。苏堤怎么就走不到头呢?
过了苏堤,行至雷峰塔下。先生挤着排队去买票,我瞥见他手上拎着相机,怕人多相机遗失,所以我特意关照:我来拿着相机吧。后来事实证明,这明显失策,正所谓越怕什么越来什么,而且凭我当时神思恍惚的样,能不把自己丢了,已经够可以了。总之,进入景区,先生要拿相机拍照时,我才赫然发现:相机丢了!又出门去找,哪里又会见踪影?找寻无果,我颓然地坐于塔下,更无登塔的兴致。
出景区后,更见涌动的人流。身上又累又乏,脚上也使不上劲,真想有一辆车载着回宾馆睡大觉。自行车租不到,景区观光车坐不上,公交站头人满为患,看看就觉得绝望。最后,只得步行又丈量了一遍苏堤,来到岳庙前。
在岳庙门口的台阶上,我一屁股坐下来,再也没有兴致挪半步。儿子似乎也受了我的影响,不想进去参观。坐在边上的一位女士笑着说:来也来了,那还是要进去一趟的。儿子终于被先生拉着进去了。因为旁边的女士先搭腔,又因为无趣,我也和她聊了几句。不知不觉中,我讲到了丢相机的事。这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士竟像是来点化我的。她说:“咱温州那边,许多人还是信些什么的。我家里信佛,有的事情,说起来是很奇妙的。有一段时间,我上菜场,总会碰到摊主多找我钱。我觉得这不该是我得的,所以,我就一定找到人家把钱还掉。所谓得失自有因果。在儿子上学这事上,我得到了福报。那年温州小学取消择校,按片区分,我儿子只能上那些不太好的小学。除非,我把家里的几套房子全卖掉,把户口挂到我妈那边,才能够让儿子进入我们那边最好的小学。据说,别人花50万都未必能进。一时之间卖掉所有房产似乎不可能,我就只能选择等待学校摇号。幸运降临了,我单位也有好些人参加摇号,结果只有我摇中了!”听着她娓娓道来,心头的不爽似乎也少了些。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相机买了也有好多年了,自己也曾说过要换相机。它的遗失,也许就是我的这种意识的反映呢。缘分尽了,就是离别。
岳庙门前的半时光景,也值得人咂摸呢。我可能就是那种天性悲观的人,望着眼前的人流、车流,又幽幽地说:“坐不上车,打不到的,这么多人,回去不知几时啦。”温州女士呵呵一笑说:“我们也是把车停在宾馆,早上坐公交过来,现在还算早,慢慢吃个饭,喝点茶,待会儿看看夜景,等晚了,再打车回去。”
她先生和儿子出来了,她笑着和我打招呼说“再见”。这真是一种很好的生活态度呢。不急不躁,闲然自适,安于当下。
当然,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知行合一是件难事。我遇事依旧容易紧张焦虑,有时还气急败坏,一点也不风淡云轻,乐观豁达更是谈不上。
有儒者云: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此境难求,惟愿常常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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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江有水千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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