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中读的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李占扬。近几年，我们考古队和肯尼亚国家博物馆合作，对东非大裂谷进行了考古发掘，取得了一些很好的考古收获。所以欢迎大家和我一起，进入东非的史前世界。

首先第一节，主要讲人类起源与现代人类起源的问题。

人类从何而来?

“人类起源”和“现代人类起源”实际上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人类起源”主要是从早期的古猿，演变成人类的问题，也就是由猿变人的问题；而“现代人类起源”是由人变人的问题，看是哪一支古人类演化成现代人，它是两个概念。

▲人类由古猿演化而成

人类起源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学术问题，也是公众普遍关心的一个科学、科普的问题。比如“我们人类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幼儿的时候人们就会好奇。有的人说“人是从猴子变来的”，简单地教给小孩，这是不对的；实际上最早的人类起源，是从古猿变化而来的。最早在东非，某一种古猿通过演化成为早期人类，最早是距今300多万年。

从700多万年，这一支古猿就开始往人类的方向走。但是同时还有一些古猿，就演化成黑猩猩、大猩猩、长臂猿等，就演化不成人。所以就是说在700多万年以前，有一支古猿通过演化朝着人的方向走，形成现在世界各地的、我们周围的人。

▲腊玛古猿头骨化石及复原图

早期人类起源于非洲，这个观点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在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也有一种观点认为，亚洲的西南部也是人类起源的地方。主要的化石就是腊玛古猿（注：腊玛古猿，生活在距今约1400万年到800万年之间。），中国的云川贵包括东南亚，发现了很多腊玛古猿的化石。但是它是往上推不动，往下走也没有后来真正演化的证据链支持，所以学界就否定了亚洲的西南部作为人类的发源地之一。但是现在还有人在研究，也可能以后会有一些新的发现。但是非洲是早期人类的起源地，这一点是没有问题的。

▲北京猿人复原像

在世界各地，主要是亚洲和欧洲，都发现了很多早期人类的化石。比如中国著名的北京猿人化石（也叫中国猿人化石），蓝田人化石，东南亚的爪哇人化石，欧洲还有一些超过100多万年的人类化石。这些人类及其文化，都是第一次走出非洲的人类后裔的文化。

所以各地的文化的发展，比如他们的工具、他们的石器、他们的行为方式等，和非洲走出来以前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的差别。石器非常原始，种类也非常少，发展变化非常小。所以中国100多万年前的石器，和非洲100多万年前的石器相比，差别不是很大，只是个别非洲的石器定型要好一些。但是各地走出去的猿人（直立人），他们的文化后来顺着自己的方向进行了发展变化。因为隔绝的原因，交流是非常少的。

▲地层中出土的石器和动物化石（主讲人供图）

旧石器研究，因为是同源的，不分早期晚期，所以旧石器时代考古进行研究的方式方法，甚至有些器物的名称和特征描述，都是一样的。这和其它段的考古是不一样的，因为从300多万年到距今1万多年左右，人类99%的时间都是旧石器时代。旧石器时代没有国界，随着环境，人到处都可以去。所以可以用一个方法方式、用一个研究手段，就可以完成这些石器的研究。但是到了新石器时代，1万年以后，各地都封闭发展，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就出现了很大区别。

所以“走出去”与世界接轨，对旧石器时代考古有很大便利。我们考古队“走出去”，基本上在研究方面没有遇到什么大的困难，我们的功课也做得很好，所以我们取得的一些认识，都是大家共同的认识。我们和肯尼亚国家博物馆尽管也会有些争论，但是总体来说我们的学术观点是一致的。

因此旧石器时代考古到国外发掘是非常需要的，也是非常必要的。

▲位于肯尼亚裂谷地区纳库鲁郡玛卡里亚瀑布，这是迄今为止中国考古学家在非洲发现的第一处旧石器地点（主讲人供图）

我们有共同的“祖母”和“母亲”吗？

我们发掘的这个地方，东非大裂谷腹地的吉门基石遗址，北边有一个地点，就曾发现了接近320万年前的古人类。考古学家在上世纪70年代就给它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露西（Lucy）”，后来媒体也经常说这是“人类的祖母”，当时是人类最早的祖先。后来又发现了300多万年的石器和200多万年前的化石等，一连串的发现说明证据链完整。人类在200多万年，第一次走出非洲。走出非洲的路线大概是往欧亚大陆的方向走，所以现在就在东亚、中国、印度尼西亚等地发现了大量的100万年-200万年的人类化石，还有人类的工具石器等。欧洲少一些，原来只发现70多万年前的，后来也发现了100多万年前的人类化石。

▲“露西”化石

▲“露西”模拟像

这些年学术界和公众非常感兴趣的是现代人的起源。本来按照进化论的理论，生物由低级到高级、由简单到复杂、由原始到进步、由古代到现代，早期的人类应该是由一连串的演化成为现代的人。但是在上世纪80年代，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有几位做DNA研究的教授，他们在非洲、亚洲、欧洲以及新几内亚等地做了147例妇女胎盘的线粒体定位。最后断定非洲人类的基因最为古老，一直推到距今20万年的一个女性，这就是人类的母亲。后来西方的媒体渲染这件事，利用《圣经》的说法，称这位最初的女性就是“夏娃”，这就是“夏娃理论”。

“夏娃理论”就是说，20万年前，人类在非洲东非大裂谷形成完全意义上的现代人；大约在13万年前，走出非洲。走出非洲之后，取代了当地早期走出的那批人类的后代，所以现在世界各地的人类，都是非洲人取代的结果，这也就是“单一起源说”。我们中国的DNA分子生物学家也进行了测试，认为在6万年前，非洲的人类到了中国，取代了原来的土著。所以现在我们中国人都是非洲人的后裔。

▲现代人迁徙路线图

现代人起源现在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理论：“单一起源说”认为20万年前，现代人首先在东非形成，13万年前走出非洲，7-6万年前到达中国，以后遍布了全世界；但是还有一个“多地起源说”，认为现代人都是原来各地存在的猿人或早期智人的后裔发展成的，而不是取代的结果。

“多地起源说”认为，一次走出非洲，就完成了人类演化的整个过程；而“单一起源说”认为，200万年前第一次走出非洲，在20万年前又走出非洲。通过多年的研究，我们认为这两种理论都有一定的缺陷。

从现在我们学界的研究成果来看，人类走出非洲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三次，应该是很多次。这是问题的关键。所以我们通过在中国境内的发掘研究，通过非洲这几年的工作，通过我们明年开始到欧洲的发掘，以及在西伯利亚、东北亚和北美的调查，我们认为人类起源、人类走出非洲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不能简单地说一次走出非洲，就完成了整个演化过程，或者“单一起源说”认为的两次，都是比较片面的。

▲中国考古队在肯尼亚

通过这些年的工作，我们找到了新的证据，有了新的认识。这是我们这一次境外考古活动的一个主要收获。下一节我们就结合我们这几年工作的一些情况，一些新发现、新收获，讲讲我们考古队关于现代人起源的一些新的认识。本节音频涉及到的内容和图片可以到文稿中进行查看。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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