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筱诗
2020-11-02·阅读时长4分钟
“一辈子就是顺杆往上爬,爬到顶的那一天你就是尖儿了。
那你爬到哪了?
爬到节骨眼儿了,全是灰。”
10月的一个上午,我与小说家郑执,就他的新书《仙症》聊了聊小说创作和他笔下的东北往事。
郑执最早受到关注,是因为他的长篇小说《生吞》的火爆,这部小说堪称悬疑小说的一匹黑马。
由此,他进入了大众读者的视野,受到媒体、评论家的广泛关注。
一段深埋在五个少男少女间的残酷青春往事
浙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
2018年,他凭借短篇小说《仙症》,获得当年“鲤·匿名作家计划”的首奖。著名作家毕飞宇称,特别喜欢《仙症》的气质,“特别喜欢,叙事’神神叨叨’,但语言简洁,看似松垮,但读完后才知道是有力量的、不好惹”。
《仙症》获奖词
如今,以“仙症”命名的新书,收录了郑执在获得匿名作家计划之后的创作的六篇小说。
尽管郑执有着北方人的男子气概,但在对话中,还是能感受到了内心丰沛的细腻和敏感。这与他的小说气质,那种藏在日常情节里不经意间戳动人心的只言片语,带给人的感觉是一致的。
他的细节里还藏着调皮,那些让人忍俊不禁的闪着灵光的细节。
记得我在读《仙症》里的最后一篇《森中有林》的时候,在办公室忍不住笑出声儿,我的同桌问我“你看书都能这么高兴吗”?
“你写作时是不是总想忍不住要闹一下”,我问郑执,“那些‘小淘气’都是怎么设计出来的?”
他笑称:“你也是东北人,应该很能理解,这是属于东北这片土地上的人民自带的。”
幻想自己曾在潜艇服役的精神病人,沈阳机场里寂寞的驱鸟员,穷鬼乐园,酗酒,黑夜,旅行者的浪迹,男孩与父亲的长久的告别……世纪之交的北方城市里,人物始终处于失落之中。
(以下节选部分访谈文字)
1
三联中读:你笔下的东北人,为什么活得这么苦涩?
郑执:我觉得其实我个人还没有这么明显的感觉,我在写这几篇小说的时候,肯定没有刻意在说我想表达一个什么样的基调。
我觉得你这问题很有趣,是因为你觉得他们看起来好像很苦涩,基调很沉重;因为我们成长环境很接近,又觉得像是真实的。你怎么定义这个东西?你是觉得其实生活本身就是苦涩的,这就是真实的一面,还是说小说在刻意突出这点?
我的答案肯定是没有。这只是在我的审美取向上,我是觉得这一篇小说、这个人物是要这样的,是要这样写的。故事里写的,大多数也是我看到的生活状态。
比如说死亡,也并没有什么稀奇,死亡是人生最重要的一部分,跟生相对,只不过可能这里面的某一个人物,就像很多故事里面都会写到他们死亡的终局,也就是把他(她)的人生从头到尾写了一遍。
2
三联中读:关于东北人的迷信,是“有意”在批判吗?
郑执:这个也不能说叫母题,但是后来写完我再翻看,好像确实在我的小说里,出现的频次非常高。
三联中读:以为你是把它当做一个想批判的东西,是以一个孩子的视角,看待他的父辈。
郑执:我真的没有批判的态度,就像我说它真的是我真实生活的一部分。
我从小家里周围的人就会这样,所以我自己经历的一个过程就是——从一开始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们在干什么,到青春期非常抗拒人们相信用这种人以外的精神力量来决定人生。
到一定年纪,从几年前开始,我也许能稍微公正、心态平和地去看待这件事。也不是接受,它就是一样客观的事物摆在那儿,我能去更全面、更客观、更冷静地看待它。
作为一个写小说的人,它在我生活中占据这么大的一部分空间,我会去尝试理解、去看懂,信他的人或者抗拒他的人到底是怎么样想的,这个东西代表了什么。我也已经不只是一个旁观者,我们都不只是旁观者,我们的生活都笼罩在这些下面。
3
三联中读:成名之后,你“严肃”了吗?
(郑执在后记中,谈到了“严肃文学”这个概念,将以前那些作品称为“那样的东西”,觉得以往的那些文字很轻、很浮。)
郑执:现在是一个非常可遇不可求的状态,从两年前写《仙症》开始,我希望这个状态能多持续几年。我现在对写作态度非常严肃。其实说到这个事就是半自我调侃,我在后记中也写了,严肃不严肃这个事,据我了解只有在我国的文学界分得非常清,如果不懂的人会听起来严肃,好像是一个类型。
三联中读:你是在调侃那些之前,因为你写的好像是说之前的写作是你的“黑历史”一样。
郑执:人就是这样,你想不被人黑就得先自黑。
三联中读:感觉就像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一样,在写《森中有林》的时候,你说每天对着镜子说这一次就是一个要求就是“要脸”。)
郑执:但是在“不要脸”的阶段,也积攒下一些东西。
4
三联中读:你最好的时代要来了吗?成名后在创作上心态上会有一些改变吗?背上要为读者负责的这种责任感之后的文学创作,自己会有限制和束缚吗?
郑执:现在的状态我觉得很舒服,是因为我现在再也没有那种负担——写作是为了什么?还要考虑能拿写作干什么。所以回到了最初喜欢文学、走上这条路的那个心态,那个东西已经很多年没有了,而且当年只有心态,技法和能力却有限。
但是到今天这么一个状态,自己当然是在写作上有成长的。我觉得心态与技艺达到一个并驾齐驱的状态时,就会感到非常好、非常舒服。
5
三联中读:本期也有请到了郑执的责编张诗扬,来谈谈小说中的东北的方言土话与小说的编辑感受。
张诗扬:郑执的动词用得特别好,用了很多那种在口语里面常常会说,但是其实很少会落到书面上去写的那种动词。
比如说,“起”一个汽水,然后他就写“起起子”,类似这种动词用得很口语化,好像换成一个别的词味道就变了。
用的字很恰当、很干脆,在语言的运用上达到了一种自洽。我很喜欢,所以就都没有做过处理,保留原汁原味的。
这本书的六个故事埋着有两条很有意思的线:一条线是一个男孩,首先要逃离自己的命运,但是到最后又回归了自己的命运,但是这种回归是他的自我选择;还有一种,是对于父亲的漫长的、深情的告别。
左起:张诗扬、郑执、郑筱诗
采访:郑筱诗
剪辑: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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