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伟
2018-08-13·阅读时长4分钟
本文需付费阅读
文章共计2430个字,产生0条评论
如您已购买,请登录(文 / 朱 伟)
春寒料峭的时节,自然就会想起三岛由纪夫《春雪》里那辆拉开了篷的车。春天的雪,被带点清甜的风挟着,含有那种温馨的湿润。这雪是静着的,白羽倦飞,静的雪衬着颠簸不宁的车与车上紊乱、脆弱而又紧张的心。现在回头再品味《春雪》,觉得那贞洁的雪的颓败、凄婉之美,就在这种澄静与欲望所构成黑色震颤的对比。在深绿色围毯下,先是两个膝盖间相碰的震触,后是两双手与手的等待,这时轻盈的雪飘逸下来变成碎玉溅珠般的响亮,压倒了车轮单调辗转的声音,他被他接触到的一处处新的温柔所激动。在三岛由纪夫的小说中,血红雪白,美丽总呈现在被毁灭的血污沾染的前提之下。那在一片洁白中随便驶向哪里的车是一种神圣,也是对那银装素裹般宁静越来越延伸的践踏。在爱的躁动、战栗中,车篷拉开,漫天的雪全飘洒下来,“那雪飘到这儿来了”像是温柔的梦呓,使降雪变成庄严。但车上人鼓荡的欲望又如鲜血般沸腾,这沸腾自然就喷溅开去,将雪染成壮丽而又灿烂的淡紫。
三岛由纪夫的小说中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部,我喜欢其中玻璃晶体般透明成娇弱的冬日的空气,它描写了一种不谙世故的初恋孱弱的美,使整部小说有了一种在冷酷中灿烂的淡紫中透着素白的调子。淡紫也是樱花在夕阳残照中飘舞的色彩。赏花在樱花丛中那段,三岛写清显眼中的聪子,说有无数微妙的线条构成着她的脸。他的指尖碰到她腰间,宛如沉浸在群花凋零的温室内的温馨里,与雪中车上是一般单纯轻薄。这样的美与这样的美被损毁的必然,也就是三岛所要表达的那种残骸中的诗意。雪片樱花,在三岛笔下都是那样近乎银灰的粉白色,在它之后隐藏着那种胭脂色的凶兆。三岛说,那胭脂色就恍若给死人整容的颜色。
这是《丰饶之海》四部轮回的开端,那初恋就如在春雪中刚绽开的稚嫩的新绿。悲剧的表面原因,好像就因为心态单薄而纤细的清显为反抗他所感觉中聪子对他意志操控而造成的错位。在男性肉体主义至上的前提下,他刚开始轻蔑她对他的爱慕,以虚伪的倨傲排斥她的美丽。在享受她对他爱慕的同时,又顾忌她支配了他的感情,触痛了他的自负。在这种误解中,以男权为中心,荒诞的反抗变成一种坚硬而锐利的冷酷。他的温存从冷酷中苏醒,是从聪子确定成为王子的未婚妻而开端,他们在灰白色雨帘包裹下,在淅沥雨声滋润中完成了肌肤相融的仪式。这之后,猜忌被彻底摈弃,一切都走向叛逆的反面,他们清楚这一切已经无法改变,一次次肉体放浪也就成为对毁灭的一次比一次近的等待,一次次幽会就变成一次次越来越近地接近死亡。
发表文章122篇 获得0个推荐 粉丝1547人
《三联生活周刊》前主编
现在下载APP,注册有红包哦!
三联生活周刊官方APP,你想看的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