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董璐）

《哈利·波特》一书里，邓布利多会不时地将自己的记忆抽出，存在“冥想盆”里，还能让哈利直接观看这些记忆，简单、省事，是给大脑做减法的好途径。不过现在再也不用眼巴巴地盯着书里的冥想盆流口水了，国内一个叫“秘密”的专门收藏秘密的网站就能给每个人提供一个冥想盆，难堪、自大、忏悔、无厘头、情爱、恐惧，以及孤独与寂寞……凡是说出来能让心理轻松的秘密都可以匿名发布。“秘密”网站的创始人王坚现在为服务器不停掉链子，以及工作量的暴增而伤透脑筋:“访问量太大了，最多的一天挂了10多次，正常的几天就会挂一次。而且每天都会有400多条短信在后台等着审批，两三天不看就会堆千条以上。”

刚开始创建“秘密”网站的时候，王坚并没有想到会在三四个月内吸引了这么多人来关注。2003年写博客写烦了的王坚赶上了Web2.0风潮的兴起，“那做个网站吧，让用户创造内容，不用自己耕耘，又比自己写博客好玩”，喜欢在bash.org网站上分享IRC(线上多人聊天室)聊天记录的王坚也想做一个类似的分享网站。当时他在一家网站做产品经理，于是“伙同”写程序的同事，以及会网页设计的朋友，借鉴了bash网站纯文本、不能发言的风格，做了个“糗事百科”的网站，惨淡经营，每天也就能搜罗来七八条别人的糗事。今年初，王坚看到了美国人弗兰克·华伦（Frank Warren）的PostSecret网站，便用已有的糗事百科的系统做了个“秘密”网站，本来以为也是和糗事一样的小本生意，没想到秘密不断被批发过来，他倒措手不及了。

“Post Secret”是弗兰克在2004年发起的一个艺术活动，他将空白的明信片发给身边的朋友，邀请他们将一个从未向别人倾诉过的秘密写下，不限形式，也不用透露身份，逐渐地，他开始收到不同的手稿，于是他向街上的陌生人发出更多的明信片，并随后在次年的元旦建立了postsecret.com网站，他收到的明信片也不再限于美国。迄今弗兰克已经收到15万张以上的明信片，每个周日他会将筛选出的20条左右的秘密发布在网上，马里兰州日耳曼镇铜岭路13345号信箱成为秘密的标志。明信片之多与受欢迎程度之深，以至于住在他附近的方祖涵开始在博客里怀疑最近邮差老送错信是否因为偷看这些明信片而怠工。不过，这些看上去非常像广告设计的明信片，到了王坚的“秘密”网站，就被简化成了简单的文字，更像1996年出现的世界上最早的匿名秘密网站The secretWeb，只不过有11年历史的The secretWeb所有的秘密加起来都没有“秘密”网站一个星期的多。

“我很小的时候就攒了这些邮票，在这一生中一直在等待，等遇到一个人把它们寄出去，但是从来也没有那样一个人。”一张破破的、毛边的绿纸上，右上角贴了8张邮票，被简单地用笔画成了左右两部分，右边是Frank的地址，左边写着这样的话，非常引人注目。孤独感、倾诉感、焦虑感，这些现代人都不缺，也成为他们抑郁的主要因素。医学上称抑郁是心灵的感冒，每人都会有抑郁情绪，不及时调节就会患抑郁症，而严重的就易导致自杀。由美国医学会发起的一项对十几个国家和地区约3.8万人的调查显示，平均有5%的人患有抑郁症，其中自杀率高达12%～14%，位居各类心理和精神障碍之首，号称“第一心理杀手”。

有时候，一个冥想盆就能减轻心理的压力，有位网民说:“我手头没有现成的贺卡。但如果我现在不把心底的话说出来，我将寝食难安。不得已只好把过去的照片改装了一下。虽然有点傻，但是把秘密说出来，我感觉好多了。”同样有关秘密的话题，在天涯论坛中会有上千个回贴，网友在自曝秘密的同时尽其所能对他人的秘密评价，嘈杂而又闹心。王坚说他们不需要这些，他也曾尝试在秘密里引入对他人秘密的评价机制，但发现效果很不好，来秘密网站的人渴望的是安静的倾诉。大卫·申克（David Shenk）在他所著的《信息烟尘》中曾说:“在一个信息泛滥的环境中，最困难的事并不是如何让信息冲破重围，而是怎么找到一个感兴趣的听者。”秘密网站就给网民找到了众多静默的听者。说到底，网民们需要的就是一个树洞，把秘密说出来就舒服了，并不是站在演讲台上接受众人的语言审判。“在那个网站，没有专家忙着给人自以为是的建议，真是不错。”一个心理咨询师说道。

其实这样的冥想盆，现实中并不缺少。潭柘寺的“金镶玉，玉镶金”竹子，“雕刻时光”的涂鸦本，校园里的课桌、丽江客栈厕所里的木制挡门，就连一个叫猫眼的比萨店都慷慨地贡献了四壁、桌椅以及挂在墙上的画……人们在想象范围内不停地给自己找冥想盆，只不过这些冥想盆都是可遇不可求。而网上的就很方便，随意开个博客就能当冥想盆，但又免不了被好事者挖掘到、猜测到作者，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在其新书发售时曾开过一个秘密网站写心情，却被无孔不入的美国记者逮个正着。像这样将秘密大规模集中在一处，匿名，混杂，好像无数个冥想盆在一起，除了作者自己很难分辨，安全，同时还能听听别人的秘密。尽管在秘密网站上，表达负面情绪的占大多数，有不少是走不出童年的阴影、对家人和另一半的不满、对自己过去做的错事的忏悔，或者是一些黑暗的想法。但有位菲律宾的网友却因此变得乐观:“它展现了人性最脆弱的一面……我也因此重新爱上了这个世界。”

简单地发布，静默地倾听，秘密网站们在给人大脑做减法的同时，也在给交流做减法。

而碰到冥想盆不能解决的问题，就需要专业手段了。在弗兰克的网站上，有位叫凯西（Casie）的女孩摆脱抑郁后给他发来感谢信。凯西前一阵因为情绪低落，很抑郁，所以给弗兰克写了想自杀的明信片。弗兰克立刻帮她接通美国希望协会（KBHC）的热线，和希望协会的工作人员聊了两个半小时后，凯西心情释然了。弗兰克希望能通过postsecret网站能帮到更多的人:“我看那些秘密不会觉得恶心或者不舒服，只有他们把秘密说出来，我才有可能帮到他们。”美国希望协会的热线电话也被他写在“Post Secret”系列书的扉页上，这3本书均由网站上的明信片集结而成。

弗兰克在其网站上承诺不会用这个网站有任何商业行为，他在网站上仅发布了一条“Post Secret”系列书的广告，马上就引来了网友的质疑，没空回复邮件的弗兰克不得不在网站上对此事做出解释。那这样的网站一定得是纯公益性的，得不到任何回报么？其实不然，从2005年12月至今，弗兰克已经出了3本书，这一系列去年被《时代》杂志评为年度好书，他的第4本书将在今年10月9日推出。原本一个无心插柳的地区性活动，因为互联网而伸展至全球，其收集到的内容足以集合成书，而民间发起的有趣度又博得美誉，促使读者去买书、去网站添加新的秘密，如此循环，是一个极好的商业链。但是postsecret网站上明信片的设计本就是种艺术，所以极具观赏价值，不需要过多地包装便可拿去换钱，像国内的“秘密”网站要如何赢利呢？王坚说从没有想过赢利的问题，本来就是因为有趣才做的网站，现在网站上的Google Adsense广告已经可以支付服务器的费用，“这样就可以了”。他说。尽管postsecret网站的模式不易模仿，但在它之后，已经出现了改良的有用户讨论的DroppedTheBomb.com等大量的模仿者，而在国内，“秘密”网站出现的短短几个月内也有了十几家模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