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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汉斯·季默坠入《沙丘》的异响世界

作者:孙健

2022-09-16·阅读时长7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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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丘》配乐是汉斯·季默重归13岁“莽撞 少年”的革新之作,浪漫派的传统音响几乎已一扫而空。

无论喜欢与否,我们都需承认,由丹尼斯·维伦纽瓦执导的《沙丘》(Dune)是2021年不能忽视的科幻电影。该片继承了维伦纽瓦惯有的巨物、慢镜等个人化影像风格,节奏慢得出奇又自成一派。同时,走进电影院的观众也很难忽视影片中分贝夸张、响彻不停的奇异配乐,这无可争议地成为了整部电影的一大亮点,或者“槽点”。正像导演维伦纽瓦所言,这部电影的配乐已“参与到叙事中”,深入到故事的肌理。而其中的最大功臣,就是制造了沙丘异响的好莱坞御用配乐大师汉斯·季默。

在2022年的第94届奥斯卡金像奖上,汉斯·季默凭借《沙丘》中无可置疑的异域之声再度获得最佳原创配乐,而他在该片中所呈现的大胆、怪诞且新鲜的音响也成为广大乐迷、影迷议论的焦点。不论是对于好莱坞还是全球观众,《沙丘》的音响的确过于新鲜。

(插图:范薇)

作为14岁就读过《沙丘》原著小说的忠实粉丝,汉斯·季默对同名电影的重视程度有目共睹。他为此推掉了老搭档、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的电影《信条》。更夸张的是,他为《沙丘》带来了三张原声音乐大碟,这即使对一部科幻巨制来说也显得有些奢侈。三张专辑分别是以电影蓝本进行扩充的《沙丘:素描》、更紧凑饱满的电影原声专辑《沙丘》以及最终的《沙丘:艺与魂》。三者各有侧重,但都颇具特点:前两张可以看作是电影《沙丘》重要的补充与佐料,而《沙丘:艺与魂》则是阅读同名小说的最佳BGM,音乐的一体感更强。正是这些持续性的沉浸式音乐体验,让沙丘星球变得更具像化,也让观众产生了流连忘返的情感体验。

但无论带着对《星球大战》系列的欣赏,还是典型的“季默风格”的思维进入《沙丘》的配乐氛围,都会发现:它与想象中是如此不同,将革新意识再度放大。《沙丘》进一步摆脱了传统好莱坞大片对管弦乐队的过度依赖,“爆米花味儿”被严重降低。正如汉斯·季默在接受采访时说,“我记得13岁去看科幻电影时总会纳闷:‘为什么这些科幻电影都要配上欧洲管弦乐?’”而《沙丘》这部作品的配乐,正是汉斯·季默返璞归真、重归13岁“莽撞少年”的革新之作,浪漫派的传统音响几乎已一扫而空。换句话说,如果你单纯想寻求好听的大片配乐,那《沙丘》会让你失望;而如果你想寻求新鲜、刺激的音响效果,那《沙丘》必然会让你精神振奋。

反过来说,管弦乐的适度削弱,也进一步贴合了全片“端着演”的舞台剧味道,可以说是继《星际穿越》之后对好莱坞传统音响的又一次巅覆。而之所以不像典型的“季默风格”,是因为作曲家在影片中有意识地打破了传统音色的樊笼,致力于打造更真实可信的异响世界。作曲家似乎对此非常笃定:这里的音响应是新的,唯有如此,沙丘星球才会显得更真实可信。

正像季默在接受采访时所说:“我后来花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来创造声音、制造乐器、找人帮忙,学习用不同的方式演奏乐器。”可以说,颇具实验性的音响效果,是《沙丘》给广大观众带来的最直观印象。除了以往“标配”的合成器,季默还在电影中采用了印度竹笛、爱尔兰风笛、金属声,并用号角与大提琴的音色加以融合创造新音色。比如汉斯·季默就曾对长期合作的大提琴家郭婷娜(Tina Guo)说,“我要你的大提琴听起来像是西藏号角”,这种特别要求显然也会影响传统乐器的音色走向。一言蔽之,创造新声音、拓展老声音成为了《沙丘》音乐风格的一大特色。

Duduk ,杜杜管。流行于亚美尼亚、高加索等地区的双簧气鸣乐器,音域通常只有一个八度,音色温暖,富于感情。(达志/Alamy 供图)

给笔者留下较深印象的是被季默称之为“反律动”的激烈鼓点节奏。在电影开始,这些如沙虫般急促前行的鼓点,为片中的反派——哈克南家族的出场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此外,最令观众们难忘或者说头疼的一段音乐,出自多灾多难的厄崔迪家族刚登陆沙丘世界之时。按照以往好莱坞的做法,此时应该是铜管展现绝对权威与皇家风范的时刻。但伴随厄崔迪家族自信满满地踏入崭新的沙海,季默却在此动用了30位风笛手,甚至让吉他大神葛斯里·戈文(Guthrie Govan)用吉他模仿风笛的声音,以极嘈杂且厚实的音墙制造出震耳欲聋的“排面”。据说此段音量达到了130分贝,与空袭警报无异,可以想象会让坐在影院的观众产生怎样的耳膜“攻击”。有趣的是,最先“遭殃”的并非电影院里的广大观众,而是作曲家的女儿。当季默深夜伏案工作、为《沙丘》谱写辉煌篇章时,那些嘈杂的风笛声就贯穿其间,甚至让他的女儿吐槽自己得了“风笛创伤性应激障碍”。可以说,正是这种追求极致新鲜的音响效果,成就了独一无二的沙丘世界。

在异响世界的包裹之下,汉斯·季默还为《沙丘》配乐带来了两个颇有深意的主题。其一是令人着迷的女性力量。汉斯·季默曾表示:“对任何一个文化来说都很重要的,就是人声。所以配乐主要是基于女性的声音,然后我们发明了自己的语言。”正如季默所言,电影《沙丘》中充斥着或激越或不安或神秘的女声,这些音乐让杰西卡夫人、契妮等几位女性形象、甚至姐妹会都更具有说服力,继而增强了视觉感染力。

演奏家佩德罗·厄斯塔什(达志/Alamy 供图)

同时,这些看似点缀的女声也更准确有力地帮助电影进入强情节。比如在影片前半段,汉斯·季默即为片中的重要组织姐妹会创作了一段恐怖的女声配乐。必须说明的是,姐妹会出场时的配乐还是相对克制的,仅仅是咒语的碎碎念。而当天选之子保罗经历了初次试炼、姐妹会离开时,女声吟唱由低语变为震慑人心的怪诞“咒骂”,既给整个段落掀起了一个高潮,也进一步坐实了整个组织的神秘感。此外,女歌手卢瓦尔·考特勒(Loire Cotler)在“Paul’s Dream”一曲中的精彩发挥,也让人感受到一种异域独特的原始力量。正如汉斯·季默所理解的那样,即使不需要任何声音处理,卢瓦尔·考特勒宛如女妖般的奇异呐喊也可以瞬间击中银幕前的广大观众,那种缘起于异域且兼具力量感的嗓音使其成为了《沙丘》中女声的代名词。

其二,或许是沙丘星球与中东地貌及其人文风情的相似,我们可以在电影中听到一些浓郁的中东音乐风格,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取巧的音乐处理。如果你仔细聆听三张原声音乐大碟,会发现这种异域风情甚至已成为第一部沙丘配乐的主线。虽然我们能从古今诸多古典音乐作品、甚至电影中(比如《阿拉伯的劳伦斯》)找到不少这样的案例,但《沙丘》把配乐的根系牢牢地扎进异域的做法,还是在一众西方科幻大片中显得格外扎眼。毕竟,我们的耳朵已习惯了沿袭自德沃夏克、霍斯特,并由约翰·威廉姆斯发扬光大的管弦乐电影配乐。而当季默有意识地开掘出另一条非西方化的电影配乐路径时,便就意味着我们至少会聆听到更新鲜、有趣的声音余韵。

尤其是片中对亚美尼亚乐器杜杜管的使用,堪称神来之笔。说起来,杜杜管在好莱坞大片中并不少见,此前季默就曾在雷德利·斯科特执导的《角斗士》中使用过这件乐器。但在《沙丘》中,杜杜管的作用被明显放大,成为沙丘异质的一部分。尤其是这件音色美妙的乐器所呈现的“沙丘星球”独奏“Herald of the Change”,就像娓娓道来的旁白,即便单拿出来反复欣赏,也会令听众沉迷其中。这要感谢演奏杜杜管的长笛演奏家佩德罗·厄斯塔什(Pedro Eustache),这位可吹奏六百余种乐器的大神为整部电影贡献出了最具异域感的音响效果。

导演维伦纽瓦曾表示:“他(即汉斯·季默)一直对我说,这个音乐并非来自我们的世界,它得来自另一个时空,另一个星球。这些声音应该是之前闻所未闻的。”从笔者在影院的实际体验来看,维伦纽瓦所言非虚。正是在季默的异响氛围里,《沙丘》既具备了科幻大片标配的壮阔,还有那么一抹无法与商业属性调匀的特立独行。而另一个好消息是:《沙丘2》已定档2023年。不妨让我们期待一下,维伦纽瓦与季默,在续篇又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大动静。

囿于《沙丘》系列的 长度,维伦纽瓦的同 名电影谨慎地截取了首部小说的前半段。 该片讲述了在黄沙覆盖的沙丘星球上,哈 克南与厄崔迪两大家族围绕着香料(珍惜 度类似于石油)展开的你争我夺。而在皇 帝与哈克南家族的合谋下,厄崔迪家族惨 遭背叛,家族的幸存者——族长的儿子保 罗与其母亲也由此踏上了命运感召之路。

 DUNE

“沙丘”系列小说是伟大的科幻作家弗兰克·赫伯特(Frank Herbert, 1920—1986)的传奇代表作,一共六部,前三部又构成“伟大沙丘三部曲”,被多次改编成影视作品和游戏。第一部荣获雨果奖和星云奖的最佳长篇小说奖。

《沙丘》(Dune ,1965)

《沙丘救世主》(Dune Messiah ,1969)

《沙丘之子》(Children of Dune ,1976)

《沙丘神帝》(God Emperor of Dune ,1981)

《沙丘异端》(Heretics of Dune ,1984)

《沙丘圣殿》(Chapterhouse: Dune ,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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