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股名为“雅丹风”的潮流开始悄悄兴起。在抖音上，雅丹风穿搭的有关词条已在热榜上拥有超过1389万的浏览量，并且随着各大穿搭博主的陆续加入，热度大有持续走高的趋势。

区别于美拉德的焦糖色，“雅丹风”的灵感来自雅丹地貌，经年累月沉淀出“五彩斑斓”的棕，同时又带有大地与沙砾粗犷的质感。这不仅令我想起近年来每逢春秋总要季节性轮回一波的“穿搭风潮”——废土风。

用公式来简单拆解这两种趋势：

废土风=美拉德色系+破旧水洗+多元素拼接

雅丹风=美拉德色系+分层堆叠褶皱+多种面料拼配

如若仔细对比废土风与雅丹风的色彩、廓形及工艺，不难发现，这流行趋势不过是换了个马甲，“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那么，为什么这类风格能够始终屹立不倒，成为秋日限定趋势呢？今年刚刚兴起且颇有大热潜质的“雅丹风”又到底有哪些不同？

要理解这波早秋潮流，还是要从色彩、廓形与工艺和秋冬的匹配度出发。

先说色调，早在今年上半年的秋冬时装周上，就有不少品牌和设计师以大地色系为主，红棕色系、自然色系为辅为服装带来变化的层次感。而到了最近几个月，原本以冷色调、低饱和度为主的调色盘中陡然多出了柔和温暖的色调，如日晒棕、巧克力棕等等，最近被热议的优某库秋冬系列就是很好的例子。

善于做色彩趋势研究的WGSN去年推出的2024年流行色中就包括了赪霞和坚果壳棕，这两种属于雅丹风调色盘里的色彩。赪霞是我们常说的杏黄色，色彩专家认为这个颜色可以提振情绪，会帮助人们以充满希望和乐观的姿态面对未来。至于坚果壳棕，则被该机构专家认为拥有有温暖的属性，契合了当下消费者追逐安全感的心理需求。坚果壳棕这一包容度更大更实用的颜色，会满足大家对于安全感的追逐。

《晚秋》剧照

大面积的红棕色、米棕色等色调，形如地貌，又如秋叶，充满大地般温暖内敛的气质。

再说廓形。雅丹风和废土风，都自带荒野“气质”，破破烂烂、层层叠叠中自带松弛感。它们所强调的并不是穿麻袋也好看的丐帮风，而是擅长用体积感强的外套或者裙装搭配腰线及小腿处更紧的内搭单品。高开叉连衣裙搭配麂皮骑士靴，或者斗篷风衣叠搭机能靴，就是今年常见于各大社交平台的穿搭公式，结合雅丹色调，展现出地母般沉稳包容的气度。

 《我逆风而行》剧照

从廓形上看，废土风以及雅丹风或许比不上老钱风的利落讲究，但从精神气质上看，其走路带风、自在松弛的氛围感则继承了老钱风的精髓，用最不张扬的穿搭，炫最不动声色的富。可以说，废土风传递的末日流浪美学比起办公室海妖风更加深谙松弛之道。

最后从面料来看，废土风和雅丹风的风格都带有“哑光”质地。羊绒、皮革、单宁等略带厚重感的面料大面积地出现在穿搭中，一方面的确适合秋冬御寒，另外一方面，不同面料的碰撞也带来了不同的气质与更多的可能。值得注意的是，最近流行的雅丹风中又多出了经过特殊处理的亮面皮革以及自带光泽感的丝绒面料。这些材质能够随光线变化呈现出不同的质感，不禁令人联想到雅丹地貌在光影中的变幻，对于造型搭配来说，也营造出了多元的视觉效果。

这种破破烂烂，像是在沙漠里流浪了好几个月后，幸免于难重回人间的穿搭，总是给人颓废与希望交织的感受，也与秋天给人的感受相接近。

实际上，在废土风成为一种穿搭趋势之前，废土文化就已经在全球范围内形成潮流。

《疯狂的麦克斯》剧照

废土文化诞生于20世纪 60 至 70 年代，源自于对当时冷战背景的反思。面对当时美苏两大阵营暗自较量的僵局，人们生活在核战争的阴影之中，对未来的忧虑驱使他们去想象文明毁灭后的世界，并追问人类将在那样的世界里如何生存——废土朋克作为一种艺术形式便在这种情形下应运而生。

1979年，《疯狂的麦克斯》首部电影上映，与当时盛行的西部公路片不同，这部电影将故事设定在传统道德观念崩塌的核爆后世界，传达出一种强烈的末世感，随后的几部也直接延续了这一设定。如今，电影中出现的皮衣、斗篷等都成为了极具风格化的美学符号。而近两年来，《沙丘》也再度引燃了人们对废土朋克以及其伴生的废土服饰风格的强烈兴趣。近年崛起的不少设计师品牌也开始将废土风格作为其品牌特色。部分品牌还与沙丘电影官方联名，以影视中的弗雷曼人形象为原型，推出了一系列主题服装。

《沙丘》剧照

更深一步来看，废土文化传递出了一种思想上忧患意识与反思性，从洛克的“不安”（ uneasiness）、黑格尔的“哀怨意识”（ unhappy consciousness）到尼采的“末人”（last man），再到马克思提出的“异化”（alienation）以及韦伯的“祛魅”（ disenchantment），大学者们早已用怀疑态度追问现代性的根基。当科技不断发展，人们的生存环境日益受到侵蚀，疲于调休及加班的现代人在提到当下及未来时，也总是语带悲观。似乎成为现代人，便意味着要承受不确定性所带来的一系列症状。

而“废土风”不过是这种末日情绪在服饰风格上的一种呈现方式，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这一秋冬潮流趋势的色彩总是充斥着大面积的低饱和色系。

 Blackpink曾在《Pink Venom》中全员上身废土风

然而正如人类学家 Daniel Wojcik 在他的论文《核时代的世俗世界末日主题》（Secular Apocalyptic Themes in the Nuclear Era）中指出，废土文化背后的“末日论”常常来自于对当下社会危机、过往生活方式的逐步瓦解以及对于文化冲突和殖民主义等一系列现象的反应。当世界末日的愿景和信念变得悲观的同时，一种“强调救赎新时代即将到来”的想法也相伴而生。

在电影《沙丘》中，沙漠星球厄拉克斯上的原住民弗里曼人身着如岩石般的蒸馏服穿梭于沙漠之中，执着地寻找着自己的救世主。而今年Tyla在MetGala上用一袭废土色调的沙漏裙诠释了本季主题——《时间的花园》，赢得本季最佳穿搭。其背后的寓意也充满着希望，时间流逝之时，美以不同的形式逐步展现。

《一路朝阳》剧照

至于以解构主义风格闻名的某时尚品牌，最近几年一直在用秀场描摹着不同的末日美学，2020年秋冬呈现了一场世界末日般的暴雨，2022秋冬系列，该品牌设计师把儿时经历的战争印象还原在一个玻璃圆形大厅中，秀场模特们踩着细高跟和大腿高的靴子，在大雪纷飞的逆风中仍然执着坚定地迈向未来。

在充满末世感的氛围中，孕育着对于新生的渴望；在思想上忧患意识与反思性之外，拥有着对于“更好的未来”的积极探索……或许这也正是废土风的魅力所在。

Louis Vuitton 2023早春系列

而今年悄然兴起的雅丹风，则在末日设定之外，进一步增加了对于现世生存的关注。比起设想未来世界毁灭后会怎么样，不如在已有的沙漠及岩石地貌中，一步步感受当下，学习如何与生存交手，并逐步重建自我体系下的文明。

体现在穿搭细节上，相比于废土风，雅丹风也更加关注穿着者本身的体验感，色调上进一步引入了有能带来温暖及柔和情绪的暖色调，面料及廓形上则借鉴了丁达尔穿搭中对于光影的把握。

Diesel 2024春夏系列

一年一度秋风起，无论是“废土风”也好，“雅丹风 ”也罢，换汤不换药的流行趋势背后，既有着怀疑与希望交织的时代情绪，也代表着某种对新世界秩序揭幕的渴望、对他种生活方式可能性的期盼。

而对于打工人而言，当生活如同“战场”，通过一年一度的秋冬限定风格获得绝地逢生的“重启”精神，未尝不是一种安慰。“末日”来了又怎样，“在最坏时候懂得吃，舍得穿，不会乱。” 祝所有男孩女孩，都能在充斥着不确定的当下，留有善待自己的余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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