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小长假，我们共读几首葡萄牙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的诗歌。佩索阿，这位被誉为“诗人中的诗人”的文学奇才，终其一生都在灵魂的深处漫游。他的文字冷峻却深情，分裂却真实，既嘲讽世界的荒诞，又温柔地拥抱人性的脆弱。

佩索阿的形象复杂多面，正如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所描述的那样：他像一位英国绅士，穿着黑色衣服，沉默寡言但给人亲切感；他是研究无用之事的严肃学者，同时也是让人血液凝固的幽默家。美国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认为，佩索阿在幻想创作上的成就超越了博尔赫斯；法国哲学家阿兰·巴迪欧则指出，阅读佩索阿的作品会让人产生一种再也无需阅读其他书籍的感觉，因为他的作品似乎包含了所有知识。 

费尔南多·佩索阿（1888-1935）

佩索阿以多种异名创作，构建了一个神秘而庞大的文学宇宙，其中不仅包括使用葡萄牙语的作品，也包含了大量英文诗作。《厌倦了爱》一书首次系统译介佩索阿以英语创作的诗歌作品，精选145首重要诗作，涵盖多种体裁与风格，呈现出他在语言与思想之间的自由穿行。佩索阿以冷眼旁观世间万物，用反矫情的态度和精准的冷幽默揭示了生活的真相，并通过诗歌探索自我的璀璨宇宙，重建人性和存在的意义。以下摘录几首书中的代表作——《工作》《时间》《心情》《夏日狂喜》，摘自《厌倦了爱》。

工作 

你来到世间，不是为了问

是否有上帝，生命，或死亡。

那就拿起你的工具投入你的任务

把每次气喘吁吁都献给劳作吧。

你有你的工具，也不需要去寻找——

你的健康、信仰或有用的技艺，

劳动的力量，说话的能力，

强大的头脑或善良的心。

时间

时间已经厌倦了成为时间。

哦，做别的吧！他们说。

他们的任务是让孩子、希望和花朵老去，

把嘴唇涂得冰冷，头发涂得灰白。

它们让美患病、悲伤和迟钝。

当他们走过并回顾

排列在他们完成职责的路上

他们发现只有哭泣。

哦，成为别的吧！他们说，

因为他们自以为知道

他们带走的东西和思想

真的会消逝。

但他们不知道，盲目的守财奴在甄别

一份被强盗改变了的虚假钱财，

一切都有另外的意义——

啊，甚至上帝本身。

心情

我的思想是我的灵魂害怕的东西。

我因自己的快乐而颤抖。

有时我感觉心中出现

一种昏暗，一种冰冷，一种悲伤，一种狂热

一种像欲望的灵性。

它让我与所有草融为一体。

我的生命从所有花朵汲取色彩。

微风似乎不愿拂过

摇落我时光中的红花瓣

未下阵雨，我的心异常闷热。

随后上帝成了我的恶习，

神圣的情感成了拥抱，

让我的感官沉醉在它的美酒中

在我看上帝开花、成长和发光的

道路上没有留下任何轮廓。

我的思想和情感交织在一起，形成

一个模糊而炙热的灵魂统一体。

就像期待暴风雨的大海，

慵懒的痛楚和焦躁让我

喃喃自语，像即将来临的蜂群。

我干渴的思绪混合在一起，占据了

它们的相互存在，并朝

彼此的位置膨胀。我发现

除了许多事物的不可能的

混合物之外，我一无所有。

我是思想的酒鬼。

我感情的汁液溢出我的灵魂。

我的意志都浸泡在它们中。

然后，生活停滞了梦想，腐朽成

我诗句的悲痛之美。

夏日狂喜

在一个夏日旁边

我躺下做梦。

来自远方的光

在我内心深处闪烁，

一种虚幻真实的光芒，

某种精神的光辉。

我看到了

夏日、大地和清晨的内部。

我听到河流从内心

滑过。我生来就是

为了透过神秘观看，

万物如何都是上帝。

阳光中飞舞的尘埃

是可以听见的低语。

一切都在诉说。

景象可以听见。我把

对事物的想象视为事物。

我的思想是天使的翅膀。

已知时间的尸体

在无人驾驶的吠声里持续

漂流，覆盖着无声的花朵，

我裂开的梦

沿神秘的河岸向下——

这个夏日和我。

有些东西像贪婪

但又不同于愿望，

拥有一种需要的力量

不需要达到，

却又被消解

在悲伤的喜悦到达痛苦之前，

朦胧的光线编织着

日子和我，

就像被风驱动波光粼粼的水面

在我们看到的地方，永远

不会有缝隙、停顿、对事物边缘的

模糊观看，

就像突然响起的笛声

牧歌般的无调音符

从我所有意指的、

看不见的事物根部发出，

蔓延开来，直到失去思想的感觉

我才感觉到它。

瞧！我成了另一个人。

我的感官尝起来不是我的。

我的视线被一只手遮掩

直到盲目，看不见神圣的事物。

我是迷失的曲调，是上帝的

指尖的情绪。

所以，像一个加冕的孩子国王，

我感到新的恐惧骄傲。

我披上了天空和大地的长袍。

我最秘密的灵魂外面

是阳光照耀的海洋和大地。

我的梦是六翼天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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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牙]费尔南多·佩索阿 / 程一身 / 上海人民出版社 / 2025-4

此次出版的诗集精选了145首佩索阿的英文诗作，包括他以亚历山大·瑟奇这一异名创作的诗歌及诗集《疯狂的小提琴手》等作品，内容丰富，风格多样，充分展示了佩索阿在诗歌创作上的非凡才华和他对人性深刻的洞察力。在这个喧嚣浮躁的时代，愿佩索阿那双洞察虚无的眼睛，能带给你一份清醒的安慰，和继续追问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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