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联生活周刊(微信公号)
12-13·阅读时长15分钟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前两天在商场找饭辙,发现简餐这个市场,2025年真是发生了巨变:站点披萨的团购,17元一杯咖啡一个9寸披萨;临街的必胜客,59元两个大披萨,79元六件套一家三口吃不完;肯德基的疯狂星期四和“周末疯狂拼” ,三个汉堡和一份小食还不到30元,更不用说超意兴和乡村基等中式简餐遍地开花……
餐饮行业寒冬里,大多数餐厅都放下身段,推出了更为经济实惠的套餐,而有了如此多物美价廉的选择,我突然想起,那间“躲在”社区深处的,15元自助餐的社区食堂早就关门大吉了;另一间位置稍好,位于街面上的社区食堂也停了早餐,窗玻璃上贴着招租早餐和熟制品摊位的启示。
在这样的情况下,社区食堂的竞争力已经彻底消失了吗?
还有不到20天,新的一年即将开启,2025年就要成为过去。这个时间节点对全国上万家的社区食堂又有着特殊的意义,这一年来很多社区食堂关门大吉了,未来是否还会陷入更为剧烈的倒闭潮?
2019年,财政部发布《关于养老、托育、家政等社区家庭服务业税费优惠政策的公告》,该政策对多种社区服务给予税收优惠。这份公告自2019年6月1日起执行,至2025年12月31日结束,目前暂无官方明确的政策延续通知。这就意味着,年底前若无新政策出台,社区食堂的税收优惠就会到期,未来社区食堂运营将进入市场化阶段。当然,这几年对小微企业,国家连续出台税费减免政策,企业所需缴纳税费已经大幅度减少。
社区食堂的黄金爆发期集中在2023-2024年,此前2022年,为应对日益紧迫的老龄化,国务院将社区食堂定为应对老龄化重要载体,2023年商务部等13部门将社区食堂纳入“一刻钟便民生活圈”,民政部等11部门发布老年助餐行动方案,各地均制定配套财政补贴政策,如北京、杭州等城市对建立社区食堂给与装修、设备采办等最高25万元的补贴,一场社区食堂的建设热潮随之兴起。2023年新注册社区食堂超1700家,同比增超50%;2024年延续高增长。
社区食堂的黄金期,国企、民企、公益组织纷纷入局,中央厨房与预制菜技术降低运营成本,天时地利人和,食堂一家家开张,客流也颇为昌旺。社区食堂给老龄化社会提供了一个似乎完美的解决方案,多地政府也加码建设目标,一个以社区食堂为中心的养老助老体系有了雏形。
因为政府补贴,政府也对社区市场有明确的限价,老人两荤一素套餐多在10-15元,还可按照年龄段享受折扣,越年长折扣越多。普通居民也可在社区食堂就餐,20元内可解决一餐。社区食堂含着金钥匙出生,市场上的餐饮店完全不是对手。武汉武昌区华锦社区幸福食堂,日用餐人数在500人左右,高峰时达到800人。
但政府补贴、服务于老年人聚群的社区、“15分钟便民生活圈”,看似完美的餐饮模式,却在市场化的竞争中频频败下阵来。宁波鄞州一家社区食堂,开业初期日均接待达500人,后来由于菜品单一化,两个月后骤降至日均30人。社区食堂不同于机关企业的食堂,政府不可能无限补贴,开业时的装修和设备补贴很快就会花完,此后的税收优惠并不能与市场化餐饮拉开优势,当社区食堂的餐桌上重复着相似菜式时,转角处的小餐馆正以灵活的市场嗅觉分流食客。
而社区食堂服务的对象,老年人成长于匮乏时代,“精打细算”“量入为出” 的消费观念已内化为生活本能。外出堂食的价格通常包含食材、人工、房租、水电等溢价,一份家常菜的堂食价格往往是居家自制的数倍,社区食堂即便不挣钱,但房租水电人工的刚性成本是要表现在食品价格上的。对于大众菜品,老年人通常更倾向于自己动手。也只有稀罕食品,自己没法做的,他们愿意去餐馆品尝。对他们而言,“在家做饭” 不仅是省钱,更是 “会过日子” 的体现,是刻在代际记忆里的生活准则。
因为社区食堂与其服务的老年群体难以“双向奔赴”,食堂的开业与闭店如影随形,部分地区关停比例达三成左右,多地出现 “开业即亏损、短期即关停” 的情况。2023年以来,据公开信息,北京、西安、沈阳、杭州等多地都出现社区食堂停止经营。有些食堂甚至开业不足两个月即关门,预付卡无法退款也有发生。
武汉大学社会学院副教授王德福的调研显示,苏州老年助餐服务理论供客量为12万人,而日均实际服务量只有2.4万人;在无锡宜兴,助餐服务中心(点)日均服务人数约为3100人,仅占全体老人的1.22%;在山东青岛,2023年,985处助餐机构服务95万人次老年人,平均每处每天仅服务3人次。
这种尴尬折射出社区食堂的悖论,服务于高龄老人,瞄准的是“独居老人”“空巢高龄”“行动不便者”这些群体,试图用集中化、标准化的供餐方式解决这群人吃饭难的问题,这其实是针对性很强的高档次服务,就需要更高的成本和收费,或者政府更大的且持续的投入。若转向市场化运营拓展客群,公益与市场又不能兼顾,“四不像”的生意模式最后走进的是“死胡同”。
2025年起,社区食堂从“跑马圈地”进入常态运行阶段,恰恰此时,餐饮业进入了残酷的消费下沉,简餐大扩张。美团数据显示,2025年上半年餐饮客单价同比下降8.3%,30元以下订单占比提升至62%。 8月全国餐饮大盘人均消费降至36.6元,同比降7.7%,客单价15元以下的刚需餐饮、社区小店、县域餐饮更成为扩张主力。
社区食堂虽有着房租税费等优势,但政策红利期过去了,优势已经微弱,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下唯有退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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