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艾江涛
2021-04-02·阅读时长12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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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已购买,请登录波兰诗人亚当·扎加耶夫斯基(黄礼孩 供图)
矛盾之上的诗歌
当地时间3月21日,波兰诗人亚当·扎加耶夫斯基(Adam Zagajewski)逝世于克拉科夫,那个他曾在那就读大学、有“波兰文化之都”之称的城市,享年75岁。扎加的去世,似乎标示着被诗人布罗茨基称赞为“20世纪世界文学最丰富的宝库”的现代波兰诗歌那批大师的谢幕。切斯瓦夫·米沃什,维斯瓦娃·辛波丝卡,兹比格涅夫·赫贝特……扎加无疑属于这份伟大的名单,尽管这位据称“离诺贝尔奖最近的诗人”,最终没有等到诺奖的加冕。
这多少有些反讽,正像当代诗歌在这个世界所处的位置一样,扎加虽然很早就获得在专业诗歌圈的荣誉,但真正在英语世界的大众中产生影响,却与2001年的“9·11”事件有关。“9·11”发生后,《纽约客》很快刊登了他的诗歌《试着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半年后,一场以扎加诗题命名的晚会在纽约库珀联盟的大礼堂召开,随后“双子塔的倒塌与波兰诗歌的崛起”的报道,让扎加在美国成为家喻户晓的诗人,据说许多人把他的诗歌贴在冰箱上。
然而,这并非诗人所写的一首时事诗。一次采访中,扎加谈起这首诗的创作背景:“我写下它时是在‘9·11’发生前一年半,在休斯敦,在我的一个疯狂写作期里。我打开一个旧笔记本,其中有这样一行,只有这么一行,‘试着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我意识到,这就是我想在诗里要说的本质,它结合了对世界的赞美,同时又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我所知道的世界一直是残缺的。我出生在中欧这样一个残缺的世界,遭到过可怕的损毁。我生长在奥斯维辛附近,这是我的一个深刻的信念,就是我们的世界是这样一个世界。”
这其中的错位,正像他写作那首《中国诗》的时间同样早于他2014年来中国。中国人对扎加的接受,基本同步于英语世界。扎加诗歌主要的中文译者李以亮,谈到2000年前后,最早在《世界文学》杂志读到张振辉翻译的几首扎加诗歌时的感受,“那时人比较浮躁,写作也在瓶颈状态,扎加的诗与我气息相通,有那种人文主义气息的东西”。2014年4月,扎加受邀到广州,领取诗人黄礼孩主持的“诗歌与人·国际诗歌奖”,轰动一时。“老扎不笑的时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人,笑的时候你会觉得马上可以走进他的内心。”黄礼孩忆及一周多时间与扎加的相处感受,似乎也印证了他最初读到《试着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时的感动,“作为诗人,他建立了一种力量,面对黑暗寻找光明。”
诗歌的起点
“试着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回想六月漫长的白昼,/野草莓、滴滴红葡萄酒。/那井然有序地长满/流亡者废弃家园的荨麻。/你必须赞美这遭损毁的世界。”
回到诗歌创作的起点,1945年出生的扎加,面临的正是一个遭到损毁的世界。战后的废墟上,更为魔幻的是,根据雅尔塔会议上巨头们做出的版图划定,波兰疆域发生西移,波兰名城科沃夫划归乌克兰,刚满4个月的扎加跟随家人一起迁移到原属德国的格里维策,一个丑陋、灰暗的工业小城。正因如此,扎加始终将自己划为“无家可归”者。
在1991年出版的散文集《两座城市》中,扎加回忆起自己的知识分子家庭,回忆起在格里维策这个距离奥斯维辛仅30英里的城市的生活细节。在那里,所有东西被分为三类:贵族的,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的。从利沃夫被驱时带走最有价值的东西:白银、绘画、地毯、水彩画、家庭信物,属于贵族的;德国人留下的实用物:炉子、缝纫机、自行车,属于“后德国的”资产阶级的;然后是战后波兰人民共和国的、社会主义的东西。“所有这些东西,彼此共存,彼此接触,呼吸各种气味,不断融合,正像是在一个无阶级的社会里一样。但是,慢慢地,一些东西上出现了锈迹;另一些东西则因为过度使用而磨损、变薄,终于令人厌恶。”
一方面是大人口中讨论的战争灾难、失去的时光,一方面敏感的扎加也在感受着这座工业小城中冒着热气的牛蒡叶子,公园中光滑的山毛榉树干。这呈现为一种矛盾:“整个世界在吸引我。但在长者眼中,尤其在最年老者眼中,我实际上成了一个叛徒。在这个偶然遇到的城市里,流露狂喜是不恰当的。我严肃看待的东西,被认为应该报以距离、冷漠、蔑视。我爱上了那些外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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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主任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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