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皮
2017-07-06·阅读时长3分钟
一般情况下,我不会在意公交车上的谈话。
首先,在公交车上能听到交谈的机会很少。年轻人抱着或大或小的屏幕,要么看小说要么观电影电视剧,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看手机。更文艺点儿的,会让自己沉浸在音乐中,胳膊肘支在窄窄的窗棂上,一任白色的耳机线在风中摇荡……
老年人没有年轻人这么忙,但聊天的也不多,主要也是精力有限。他们中很多人一大早就牵着小推车直奔菜市场,一番讨价还价挑肥拣瘦后,满满都是收获,和疲惫。上车前要把所有精力集中在怎么把超载的小推车扛上去,到站前要调动所有体力挤过拥挤的人群,占据有利地形,安全平稳地把小推车送到地面,有时还免不得赔上笑脸,让人帮忙。
不买菜的老年人也不轻松。有的带着孙子孙女,得时刻警惕着这些熊孩子,不要滑到座位下面,不要拍别人的脑袋,不要把手伸出车窗外……还有的运气不大好,没找到座位,他们的当务之急当然是紧紧抓住扶手保持平衡,不要一失足成子女恨,而不是高谈阔论扯东扯西。
这里我要插上一句。每当看到新闻里有给老年人让座出现争议的情况,我就微微一笑:你们真是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在俺们这嘎达,年轻人基本上就没机会坐下。有一次我在一辆相对空旷的公交车上数了数,从头到尾整个车厢,在座位上的,连我自己算在内只有6个年轻人。你说,这还怎么让座位啊?只能是70岁的给80岁的让啦。
您还别说,还真有精力充沛的大娘,整个儿一人肉广播站。那铿锵有力的声调,那横扫千军的气势,那粪土万户侯的情怀,真是让人有梦回51年前之感。可这样老当益壮的老同志不好找啊,我天天坐公交也就只碰上这一回。
其次(和首先离得有点儿远哈),公交车上也不是个适合扯闲篇儿的环境,容易遇到各种糟心事儿。让我刻骨铭心的就有这么一位大哥,每次停靠一个站台,他必把头伸出车窗往外吐唾沫。就说您忧心旱情想给降雨做点儿贡献,可您这水沫子也太少了点儿不是,我正坐在您后面呢,这小风一吹一送的,我就算闭着嘴也保不齐会蹿到鼻子里去啊。哎呀,这一路把我给折磨的,甭提了。
凡事总会有例外,这一天天朗气清万里无云,座位后面两位姑娘聊起了大天儿,我听了会儿,有种感觉,觉得自己是在浏览热门跟帖:各种网络流行语一句接一句,完全没有自己的语言。
真是太肤浅了。我心里哼了一声,决定让她俩见识见识什么叫口吐莲花。正好我身边坐着位同是985毕业的同事,这下更是赢定了。我们的高尚谈话就从遥远的江西开始。
“你刚去江西玩儿过,感觉怎么样?”“唉,小地方没什么可玩的。”“怎么没有可玩儿的?南昌不是有个很有名气的楼嘛。”万没想到,我一肚皮锦心绣口刚开始就卡了壳。那个楼叫什么来着?我脑子里嗡嗡直响,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楼的名字,只好盼着队友来个神助攻了。“岳阳楼?”“不对,岳阳楼当然在岳阳了。”“黄鹤楼?”“不对,黄鹤楼在武汉,我刚去过。”“那……鹳鹤楼?”亲娘嘞,旧问题没解决又来了新问题:鹳鹤楼的鹳字怎么写来着……
不管了不管了,先背背诗充充场面。“就那个嘛,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那个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嘛。”然并卵啊,还是想不出那是个什么楼。
于是我们俩只好无比没出息地打开了度娘,先查鹳鹤楼:哦,原来在山西啊,原来是“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啊,原来是王之涣啊……再查南昌:嗨,滕王阁!总想着什么楼什么楼,人家是阁啊原来。
还好公交车很贴心地到站,让我得以逃离现场解脱尴尬。走在一片新鲜空气里,突然心有所动:
大家都坐在一个车里,谁还用得着瞧不起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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