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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中读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的教授侯会。今天就让我们从最早的先民神话讲起。

无论是诗歌、散文还是戏曲、小说，它们都有个共同的老祖宗，叫“神话”。神话是何时诞生的呢，还真不好回答。这么说吧，自从人类学会用语言交流，神话就产生了。——这就不能不简单回顾一下人类的发展历史。

我们知道，人跟某种猿类有着亲缘关系，而由猿变人的过程，大概在七百万年前就开始了。经过长期进化，大约在十万年前，人类已能直立行走，并变得心灵手巧。不过能使用语言交流，却要再等上五万年到七万年。而神话的产生，应当在距今三五万年前吧。也有学者认为这个时间还应大大推前。

那时的人类虽然学会用火，能用石头打制简单的工具，可日子过得十分艰辛。他们披的是树叶、兽皮，吃的是野果、兽肉，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遇上干旱、洪水、山火、瘟疫，处境就更糟。

生活中的艰苦与危险，常能刺激人们的想象。譬如天上打雷，人们就想象有位主宰天地的大神发了怒；当洪水滔天时，他们又想象那是神灵在惩罚人类。人们无力抵御大自然的侵害，总渴望有神灵或英雄前来拯救他们……

盘古开天与女娲造人

于是无数生动奇妙的神话，便从他们的脑瓜儿里产生出来。在诸多神话里，有一类“创世神话”，专门回答这类问题：世界是怎么形成的？人又是从哪里来的？世界各族文化中都有这类神话，而我们中国的创世神话还不止一则哩。

就来看看“盘古开天”神话吧。相传在世界产生之前，天地混沌一团，如同一枚大鸡蛋。大神盘古便在这“鸡蛋”中孕育生长，历经一万八千年，天地分离，阳气轻盈，上升为天空，阴气重浊，下沉为大地。中间的盘古每天长高一丈，天、地也跟着升高、增厚一丈。直至某一天盘古停止了生长，天地也稳定下来。

卡通版盘古开天

至于万物的形成，也跟盘古有关。相传盘古临死时，周身发生了微妙变化：呼出的气形成风云，发出的声响便是雷霆，左眼变成太阳，右眼变成月亮，四肢五体形成四极五岳，血液流成江河，筋脉变作山川道路，肌肤成了肥田沃土，头发髭须变作星辰，皮肤汗毛变成草木，牙齿骨骼变作金属岩石，骨髓化作珍珠美玉，汗水挥洒，变成滋润万物的雨水，身上的各种小虫，跳蚤啦，虱子啦，散落下来，变成了黎民百姓。

这最后的变化，可有伤人类自尊心，因而人们宁愿相信人是女娲造出来的。

女娲是另一则创世神话的主角。据说开天辟地时，世上本没有人。于是女娲拿黄土捏成人形，创造了人类。后来她捏得不耐烦，便拿草绳裹上泥巴充数，只是这样造出的人平庸低贱，于是人也便有了贵贱之分。

女娲还在造人之前，于正月初一造了鸡，初二造了狗，初三造了猪，初四造了羊，初五造了牛，初六造了马，到初七才开始造人。初八造了谷子，供人来吃。因此，古人称正月初七为“人日”，把这一天视为全人类的生日。

女娲炼石

人类自打一落生，便灾难不断。最严重的一回，天塌地陷，大火延烧，洪水横流，猛兽恶鸟也出来残害人类，仿佛世界末日已经来临。

在这当口，又是女娲挺身而出，熔炼了五色石块，补好天上的裂缝；又砍下神龟的四脚，撑好天空四角；还杀死兴风作浪的黑龙；又把芦苇灰堆起来，堵住滔滔洪水……老祖母女娲再次拯救了人类。

女娲在众神中地位极高，她还是“三皇”之一。“三皇”是谁，说法很多。其中一种说法是伏羲、女娲和神农。还有学者说，伏羲便是盘古，这两个名字在上古发音一致。

羿射十日与大禹治水

当然，拯救人类的不只有女娲，还有羿和大禹。传说尧做国君时，天空中出现十个太阳，庄稼和草木都被烤焦了，百姓好像住在火焰山上。于是尧把一张红弓、一袋白箭交给神箭手羿，要他拯救黎民。

羿一口气射下九个太阳，射得乌鸦毛乱飞，原来每个太阳里都蹲着一只三脚乌鸦——后世诗人因而把太阳称作“金乌”。从前说评书的人讲到天色已晚，常常说“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也就是说太阳下山了，月亮从东方升起来了。因为古人认为月亮当中有一只玉兔。

卡通版后羿射日

羿还一鼓作气把残害百姓的毒蛇怪兽全都收拾干净，老百姓终于过上舒坦日子，无不赞颂这位大英雄。

可羿的妻子嫦娥却是个自私的女人。羿从西王母那儿弄来长生不死药，自己舍不得吃，倒被嫦娥偷吃了。嫦娥吃了不死药，便飘飘荡荡飞到月亮上去。她孤零零住在月宫里，别提多冷清了。“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是后世诗人对嫦娥境遇的描摹。

另有传说，那么漂亮的嫦娥，到月亮上竟变成一只蟾蜍，也就是俗称的“癞蛤蟆”。谁让她偷吃英雄的不死药呢？

大旱倒是消除了，可老天又下起大雨来。一时间洪水滔天，百姓们大半跟鱼虾做了伴儿。有位叫鲧的人偷了天帝的“息壤”来堵塞洪水——息壤是一种神奇的土壤，一小块就能长得老大老大。天帝得知宝贝被盗，大发雷霆，派火神祝融把鲧抓去杀掉了。

鲧的儿子叫禹，子承父业，继续治水。不过他采取的法子不是堵塞，而是疏导。禹外出治水时，跟妻子涂山氏约好：需要送饭就敲鼓为号。

禹到了治水工地，现出原形，竟是一头大熊。他使蛮力开山，不小心把石块抛到鼓上。涂山氏听到鼓声来送饭，见丈夫竟是这副模样，羞得无地自容，便跑到嵩山下，化作一块石头。

涂山氏这时已经有孕在身。禹边追边喊：还我儿子，还我儿子。禹的话音没落，石头裂开，蹦出个小娃娃，就是禹的儿子启。启有“开”的意思。

禹埋头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终于让洪水乖乖流入大海。人们拥戴他做了国君，开创了夏朝。不过他临终时，让儿子启继承了帝位。

以前的部族领袖是由众人推举的，谁有能力，首领便把位子让给他，这叫“禅让”；到了禹这里，变成了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世袭”制，“公天下”从此变成了“家天下”。这大约是距今四千多年前的事。

发生在黄帝与蚩尤之间的涿鹿之战是怎么回事？

至于夏以前的历史，只存在于神话中。譬如传说中的伏羲时代，远在五千年到七千年前，而炎黄时代则指四千六七百年前。中国人自称“炎黄子孙”，“炎”是指炎帝（神农氏），“黄”是指黄帝（轩辕氏）。

炎、黄二帝据说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不知怎么一来，双方动了刀兵。这场争斗打得难解难分，最凶恶的两场战役发生在阪泉和涿鹿。

炎帝

涿鹿之战是在黄帝与蚩尤之间展开的。蚩尤相传是炎帝部下，有兄弟八十一人，个个铜头铁额，身如野兽，口吐人言，不食五谷，专吃沙石。刀、戟、弓弩，相传全是蚩尤发明的。

黄帝派了擅长水战的应龙去对阵，不料蚩尤抢先一步，请来风伯、雨师，兴起一场狂风暴雨，搞得应龙束手无策。幸而黄帝及时请来天女旱魃，也就是干旱女神。她一来，风雨都失去了威风，蚩尤只好束手就擒。

黄帝得胜，骑着龙上天，做了位居中央的天帝。炎帝呢，做了南方的天帝。东、西、北三方也各有天帝主持。这虽然是神话传说，却反映了远古各民族有斗争也有融合的历史图景。

黄帝死后，他的孙子颛顼继任。颛顼堵塞了天地间的通道，断绝了人与神的沟通。后来又经历帝喾、尧、舜、禹等统治，历史也渐渐走出神话，回归人间。——黄帝和炎帝都属于“五帝”范畴，五帝是指太皞、炎帝、黄帝、少皞、颛顼，也有说是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的。

在有关炎、黄二帝的传说中，炎帝似乎更具亲和力。黄帝的帝位是靠武力夺来的，炎帝却重视道德修养。他还是农艺师，亲自教百姓播种百谷，因号“神农氏”。他又是医药之祖，采摘草药为百姓治病。每采到一种药草，他都要亲自尝尝，据说曾在一天之内中毒七十回。

从这夸张的描写中，还能看出百姓对他的爱戴和感激。此外炎帝还是音乐家，五弦琴相传就是他发明的。华夏之族的神话传说还多着呢，我们熟知的，还有“燧人氏取火”“ 有巢氏造屋”“ 共工触山”“ 精卫填海”“ 夸父逐日”“吴刚伐桂”……这些神话最早只是口头流传，因为那会儿还没有文字。后来人类发明了文字，才有人把这些口耳相传的神话传说用文字记录下来。

记录神话较多的文献，有《诗经》《楚辞》《山海经》《吕氏春秋》《淮南子》《搜神记》等。《左传》《史记》《汉书》等史籍也记录了一些。这些典籍大多出现在战国、秦汉时期。当然， 神话的源头则要早得多，应该不止五千年。

好，关于远古神话我们今天就讲到这，下一节我们将谈谈最古老的散文集《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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