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徐菁菁
2019-11-20·阅读时长17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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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您已购买,请登录每只猛禽到达北京猛禽救助中心都要经过细致的体检,拥有一份电子病历档案(视觉中国供图)
相逢
去年秋天的迁徙季节,戴畅去了趟长岛。长岛在山东半岛和辽东半岛之间,32座大小岛屿在茫茫海水中缀成一个南北向的长条形岛链。它们是中国东部鸟类迁徙通道上的关键节点。每年9月到10月,数以万计的候鸟从俄罗斯西伯利亚、蒙古国、日本和中国的东北大小兴安岭、长白山、内蒙古草原等地飞往中国南方的长江流域等地越冬,它们会在长岛停歇下来补充营养和能量。在长岛,戴畅每天干的事情,就是“找一个山头坐下来”。“你身在最高点,四面是海,远处是岛,然后你就抬头等着,一拨又一拨的鸟从天空飞过,一看就是一整天。”
那几天,戴畅等到的最大的鸟群是红脚隼,大约有三四十只。这种体长不到30厘米,有些像鸽子的鸟儿是迁徙大军中的高手,它们中最有实力的选手能够完成从西伯利亚到非洲南部的史诗旅程。
面对这种“万类霜天竞自由”的场面,戴畅的心情和普通的观鸟者不太一样。“纠结。它们的自由飞行美好极了,你知道这是它们必经的旅程,可是你又无限担心。它们这一路就是红军长征,太艰险了。”戴畅是北京猛禽救助中心的康复师。如果鸟儿们在飞过北京时不幸过于疲惫或是受了伤害,如果它们又足够幸运,能够被人类发现和救助,那么,它们大概率会成为戴畅的“病人”。
一般人听到“猛禽”这个词,大概会想起“鹰”和“雕”这些体形很大的鸟儿。在分类学上,“猛禽”这个概念涵盖了鸟纲里的鹰形目、鸮形目、隼形目。在中国,已知有99种鸟属于这个类别。这些鸟儿的共同特点是喙尖锐呈钩状,善于飞翔,脚强有力,趾有锐利勾爪。它们捕食其他鸟类和鼠、兔、蛇等,处于食物链的顶层。
但是,它们并非无所不能。猛禽救助中心收治的“患者”个头差别很大。秃鹫有1米多高,体重能达到10公斤,张开两只翅膀后翼展有2米多长。而呆萌的迷你猫头鹰红角鸮只有一个手掌大,体重和一个鸡蛋差不多。
康复师周蕾刚给一只瘫痪的雕鸮做完体检(黄宇 摄)
无论是大个子还是小不点,在它们面前,城市都是充满陷阱的关卡。它们可能被打鸟捕鸟的人盯上,也可能被飞机场的驱鸟网缠住,可能捕食到吃了老鼠药的鼠类,也可能一头撞在摩天大楼映着天空的玻璃幕墙上。那些战斗力稍逊、飞行能力也较弱的中小型猛禽,如果遇到城市里的常住“居民”——聪明凶悍、擅长集体作战的乌鸦、喜鹊,还会遭遇霸凌。城市里还有一个陷阱是觅食困难。救助中心收治过一只长耳鸮。救助人发现它的时候,这个千里迢迢飞来北京过冬的小可怜已经饿昏在垃圾堆里。曾经有一只雕鸮是被养鸽子的救助人送来的,它走投无路,冒险潜入了人家的鸽子笼。
每年,猛禽救助中心有两个工作高峰,一个是5、6、7月雏鸟繁殖的季节,一个就是9月到11月上旬的迁徙季。去年6月,猛禽救助中心创纪录地收治了93只鸟。繁殖季“病人”虽多,但基本是落巢或初飞不利的鸟宝宝,身体没有受到太多伤害。康复师们的任务是充当它们的爸爸妈妈。用戴畅的话说,她是在中心“坐月子”。而在迁徙季节,中心收治的鸟儿数量虽然不那么多,但大都病情严重。猛禽的性子烈,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就绝不会甘于被人活捉。如果人们可以轻易地捡到它,说明它的伤病已经严重到足够领一张病危通知书。
北京城里的人们可能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捡到这些“病人”。它们有时候出现在停着的汽车底下,有的误闯了大楼。有人早上出门吃早点,窗子没关上,回来发现米袋子里躺着一只红隼。还有人睡觉起来,低头发现床底下多出了一只小鸮。人与鸟相逢,鸟的命运,取决于人会做怎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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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资深记者。写字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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