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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历里的旧时光

作者:纸老虎

2021-06-28·阅读时长6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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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很长时间了,桌子上摆放着两本台历。一本是正使用的,从年初时的左侧空空如也,右侧厚厚纸页几乎接近立轴极限,由右至左翻动纸页很是困难,到如今不费气力顺畅地翻动,不知不觉中,流水般的日子稀里哗啦淌过去了近一半。还有一本是未拆封的,整日里躺平在另一本翻过的页面上。

        始终认为,只有每天翻页的台历才是感知和记录时光流逝的最直观、最有效方式,因此一直都坚持着使用台历的老习惯。以前进入12月份,甚至在11月份,超市里就有成堆的台历售卖,好些人聚拢在周围挑挑拣拣,场面十分火爆。这样的状况延续了好多年,直到有那么一年,在城区最大商场的地下超市,第一次被惊讶地告知不再经营台历项目,几经周折,总算从单位对面的商校文具店找到了货源。年复一年买下来,清晰地感受到台历风光不再,日趋走向没落。过去,从百科知识、幽默故事、身体保健到烹饪菜谱,台历的内容几乎涵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去年12月初去文具店,却只有百科知识和烹饪菜谱两种可供选择,问及原因,店员有气无力地回答:销量不好,加上台历时间性强,元旦之前卖不出去,过了元旦身价乘着电梯蹭蹭往下掉,白送都未必有人肯要。前后下来,白忙活一场,赚不到钱。今年本来不打算上货的,可考虑到仍有少量的老客户,所以只进了两箱。至于明年,很可能也不会再经营了。

        顿时有种莫名的怅然。生活当中的一些老物件,除了长期使用形成的依赖性,更多的其实还是有种对于曾经岁月的情怀在里面的。就拿书写工具来说罢,钢笔、圆珠笔曾经是书写的主要工具,那时候,倘若能拥有一支英雄金笔,闪亮亮地插在胸前的口袋上,就如同后来腰带上别着个大大的汉显传呼机,以及再后来别着的手机显摆一样,摇摇晃晃走到大街上,绝对是身份跟实力的象征。然而,不知何时起,即便是普通的英雄钢笔,在商场、超市很难见到了,而且钢笔墨水也正逐渐成为稀缺物资,尤其是蓝黑、纯蓝两种墨水,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断货。也许,随着时间的流逝,注定要与同陪伴多年的人或者事物断舍离,可尽管如此,在临近作别的时刻还是舍不得。那天抢似的买了3本台历,办公室一本,家里边书房一本,还有一本是给某老虎准备的。前两本早都派上了用场,唯独给某老虎准备的那本,某老虎不领情,嫌每天翻页麻烦,比不上某某单位印制的带有广告、每月翻一次页的简易台历直观、省心,撂在书桌上一直搁到现在。

        需求决定市场。类似于某老虎想法的应该大有人在,否则台历不会式微到今天这地步。

        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若干年前,台历只是日历大家族里的一种,多数情况下被用于办公场所,寻常人家是很少使用台历的。除了台历,日历还有挂在墙上的日历、日历年画,以及挂历等好多种。

        挂在墙上的日历相对来说比较便宜,因此应用最广泛。这种日历跟台历最大的差别,是装订在一起、向上翻页的,每翻过一页,就另外用夹子夹住。过去的人日子过得精细,再普通不过的物件也能够创造性地研究开发出意想不到的功用,对于翻过的这些旧页面,在抽烟的人眼里那可是相当不错的包裹材料。家里边是没有人抽烟的,用过的旧日历都是被串门的亲友宝贝似的讨要了去,一本小小的旧日历,能换来好多感谢的话语。曾经不止一次地看到有人拿日历旧页面卷旱烟:撕下小片纸张,折弯,洒上搓碎的旱烟末,三两下就杂耍似的卷成了喇叭状。如果以为这样便大功告成,显然是大错特错了。卷烟临近结尾时,必须要以舌尖施加些许唾液做粘合剂,而且喇叭开口处还得拧紧。几年前去湖南学习,同行的同事内有一位家里种植过旱烟,还有一位则有过在烟厂短时间劳动的经历,忘记了什么缘起,途中两位同事聊起了旱烟,默不作声坐在边上静静聆听,于是对旱烟的种植、烟叶的烤制有了崭新的认识。与胶东老家那一带零星种植旱烟不同,听起来,临朐、青州等地种植旱烟十分普遍,是重要的经济作物。新鲜的旱烟收获回来后,是需要放进自家烤房悬挂烘烤的,听着同事绘声绘色讲述烟叶的烤制全部过程,从记忆里搜索出去敦煌时见过的晾晒葡萄干的小房子,然后伴随着同事的讲述,思维一点一点将小房子修改成可能的烤烟房模样。卷旱烟这里边其实是大有学问的,以前以为拿台历纸卷起来就成,通过同事的讲述才晓得,旱烟末得适量,否则卷多了的话,透气性很成问题。闭住嘴巴、开动脑筋,倾听别人聊天其实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一边听着同事的讲述,脑海里一边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有人握了支卷得硬梆梆跟小木棒似的旱烟,憋得脸红脖子粗的画面,忍不住暗暗发笑。

        与挂在墙壁上的日历同一时期的,还有年画式的日历。过去的墙壁大多是粘土墙,为了美观,墙面通常用四处搜罗的旧报纸细细糊起来。与如今因受到新媒体等现代便捷传播方式冲击,大众阅读习惯发生改变,报纸日渐稀缺不同,以前报纸稀缺则是由于信息传播手段单一、物资紧张而造成的。那时候,连收音机都很少见,更别提电视机了,作为了解和掌握时事的重要载体,每天的报纸都按日期整理到报架上。爸的办公室墙角就有个紫红色的木头报架,几个两侧安装有带耳朵螺丝的夹杆也是木质的,印象里,上边总固定着厚厚的一摞报纸。过期的报纸需要存档,一般得等到年底才可以处理,很多报纸就是在这个时候落入凡间,成为美化春节墙壁装饰品的。不过,即便如此,报纸还是十分钟紧俏,大部分人家糊过墙壁后,很多年都难得再糊一次。若干年前,流传着恢复高考后首次高考的故事。考试的前一天,大家都在拼命复习,唯独一名考生心里面没底,躺在炕上胡思乱想。无意间读了墙壁上报纸的评论员文章,结果第二天刚好考到,金榜题了名。如果这故事属实的话,那考生所躺的位置应该不会是炕头,坑头好比中堂,虽然也糊有报纸,但报纸上面肯定还另外张贴着年画式的日历。这种日历的图画占据了绝大部分页面,内容多是象征吉庆有余的大胖小子抱着金红色鲤鱼,象征福寿的南极仙翁,以及天安门、南京长江大桥等,只在页面下端以极小尺幅印有全年的日历,瞧起来很是费劲,常常,大家坐在炕上正聊着天,突然想起查某个节气或日子,扭头研究日历,看着看着眼睛就紧贴到墙壁上了。

        年画式的日历是感悟岁月流转的极好索引。因为价格有些小贵,但凡贴到墙壁上,好几年舍不得更换。一幅幅持续张贴下来,花花绿绿绿占满了炕头墙壁。循着顺序逐幅回溯,不难看到旧时光的点滴影踪。

        相对于前两种,挂历出现时间较晚,算是日历当中的奢侈品了,是可以用来馈赠亲友的。家里边使用过不少挂历,有关于体育明星、电影明星的,也有关于古代山水花鸟画题材的等等。那时候,墙壁由粘土换成了白灰的,已经不需糊墙,挂历用过后便失了宠。读高中时,拿唐寅山水画的挂历纸包书皮,历史老师见了,心疼得不得了,连连问:“还有吗?送给我吧!”家里边挂过一种特殊的挂历。有一年,爸不知从哪里捣鼓回一本衣着清凉的美女挂历,印刷比山水花鸟什么的高档多了去了,就挂在自己卧室旁边的客厅里,惹得每次经过都血脉喷张气血翻涌,心整天跟小鹿似的怦怦狂跳。这样挂了得有大半年,爸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换掉了。

        在日历以往的庞大家族中,还包括印着诸多讲究、垫在桌面上的日历等等好多种。过去,元旦前企业搞促销,日历是当街派发的宣传彩页中必不可少的内容,甚至银行每年也专门印制些带有日历的精致小卡片送给客户。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日历早湮没在岁月里面了。

        不同时期,对于日历的感知是有所区别的。小的时候,拿到新日历的第一反应,是看哪天过生日,然后是看什么时间过年。或许是日子经过得多了,如今拿到日历,安装到台历架上后,除了每天踏踏实实翻页,其他的想得很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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