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清迈相比，西方游客更偏爱拜县，这里号称“嬉皮士天堂”

在清迈的长途客车站，买去拜县车票的窗口，让人一通好找。赶上了泰国新年，也就是泼水节，前往拜县的人陡增。在候车点，背着大包的背包客与背着竹筐的本地人混杂在一起。来了一辆小巴，混乱的询问之后，本地人全上去了，那辆车开往夜丰颂。剩下的背包客们多是欧美人面孔，在等待下一班开往拜县的车。原来夜丰颂和拜县是如此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一个没什么外地人去，一个没什么本地人去。在我们短暂离开清迈的三天里，这两个地方都要去。

拜县是夜丰颂府（首府即夜丰颂）的一个县，行政级别比夜丰颂低，名气却大。一直以来，拜县只是个泰北山区的村落，少有外人来，曾经一度是缅甸毒枭的贩毒中心。20世纪80年代，一批来自西方的嬉皮士闯入拜县，在这里生活，拜县逐渐成为一个嬉皮士的天堂，直到今天，仍有不少人在这里过着流浪的波西米亚生活。

清迈到拜县再到夜丰颂，是一条一路向西的曲折山路。有人统计过，从清迈到拜县的公路要经过762个弯，而到了夜丰颂就几乎到了泰缅边境，连寺庙都有不少缅甸风格的。我们到拜县时，是泼水节的第一天，小巴车在各式泼水的迎接中缓缓开到车站，雨刮没停过。住处离车站不过5分钟步行的路，这一路，走了20分钟。没有一个人可以在泼水节期间拒绝泼水，也没有一个人可以浑身不湿透地走出这条街。躲不过就加入，一把水枪一个水桶，没理由不尽情享受这种畅快。因为是新年，泼水就像放鞭炮一样，要把一切糟糕的事都赶走，身上水被泼得越多，说明收到的祝福越多。

在这狂欢泼水节中，没有人能全身不湿透地走过街道

可糟糕的是，泼水节期间店铺都放假，Khaotha咖啡却是为数不多开门的店。一走进店里，老板得知我们来意后，连忙摆手道：“我这儿不是精品咖啡体系的。”老板Mote是个户外人，穿一身野外的迷彩T恤，开咖啡馆之余，早年他还为泰国本土咖啡杂志Coffee Traveler拍照。用老板的话说，这里是一个“野生”的咖啡馆，开了19年，旁边就是他和家人居住的小楼。咖啡馆像个大仓库，旧物件凌乱地堆放着，满眼都是老桌椅、收藏的旧相机，老板日常用的钓竿、户外装备，琳琅满目的。营业这么多年，这仍是一个未建完的房子，老板说他一边开店一边生活，间歇性地给房子加个平台添堵墙，总是没竣工的样子。

“一年中，四月是最清闲的。从七八月到来年二月，都算得上是旺季。人最多的时候，吧台里要有7位员工同时忙碌，每天出200多杯咖啡。”因为现在是淡季，老板才有空再修整一下房屋。可门头变不了，门楣上贴着四个汉字“饮水思源”，Mote祖上是福建移民，在南部橡胶园农作，这四个字是父亲教给他唯一的汉语。说起咖啡，店里用的都是拜县本地的咖啡豆，与他长期合作的农户近年产量增加，Mote决定在泰国其他城市多开几家分店，既解决掉这些咖啡豆，又可以把品牌做大。

4月是清迈和周边地区旅游的淡季，天热，空气污染也很严重。随着雨季来临，气温降低，才慢慢恢复舒适的状态

在我们了解泰国咖啡的这几天，常与李云浩交流。浩哥在泰国生活了20多年，说得一口泰语，晒得黝黑，人字拖是他的标配，看似随性散漫，却是个认真而理性的咖啡爱好者。在浩哥的介绍下，我们得知夜丰颂这个地方，与清莱和清迈产区相比，并不算是泰北咖啡的大产区，但由于生态环境更复杂多样，这里种植的咖啡豆品质更好。清莱多是大规模种植园，平整而规范，经历过咖啡品种的几次更迭，咖啡品种结构更复杂。夜丰颂的咖啡种植较晚，山区密林地形更加起伏，早晚温差大，因而咖啡甜感更好。

浩哥约了朋友One和一位“阿占”带我们上山，去夜丰颂的山间看看。“阿占”在泰语里是老师的意思，这位阿占其实是政府扶助农村计划中的工作人员，给当地农民普及文化知识。上山的土路羊肠九曲，坐在皮卡里，屁股是贴不到底的，这是真正的“过山车”。浩哥教我们说，坐皮卡的后斗上山，要像骑车那样，屁股借着汽车起势的劲儿，否则会被颠得浑身疼。

若不是有专人带着，我们无法意识到咖啡树的存在。高大乔木的密林里，咖啡树显得如此低矮，散落在林间，这种咖啡树就像是走地鸡一样散养着，定期有人来查看一下。高大乔木是原生植物，繁盛茂密，正好成为咖啡树最好的遮阴伞，再加上周围有其他植物，在咖啡的生长过程中，形成更加层次丰富的风味。如果再早来一个月，是咖啡花盛开的季节，漫山开满白色的咖啡花，这样的景象是坐在咖啡馆里喝咖啡时无法想象到的。

夜丰颂府的咖啡树散种在密林间，有天然的遮阴，山林昼夜温差大，咖啡的甜感更好

“阿占”所在的村庄种咖啡有些年头了，不过种咖啡一直是副业，更重要的是其他热带水果和养殖业。早些年种咖啡的经济效益差，停种过几年，这些年咖啡市场火了起来，又开始进入新一轮的种植。村里有18户人家，种咖啡这项副业，每年大约能给村子增加20万泰铢的收入，平均到每户是一万多泰铢，也就是合人民币2000多元，这些钱对于当地经济落后的村民来说，已是可观的收入。

夜丰颂和拜县这两座小城，夜丰颂像是大哥，规矩安稳，不做出格之事，而拜县这个小弟可一点儿安分不了，向往自由和刺激，总有释放不完的活力。1997年出生的Toey是拜县年轻的咖啡人，他的咖啡店Hope刚开一年多。Toey是清迈梅州大学学计算机的，读书期间和女友来拜县玩，觉得拜县没有像样的、入潮流的咖啡店，于是决定自己来干。不过最近这几年，拜县的咖啡馆剧增，他还跟其他8家一起组成了拜县的咖啡联盟，都是精品咖啡体系的。

为了与其他店做出差异，Toey只卖来自清迈的咖啡豆，不过他本人更擅长拉花，这是他的招牌。店内的吧台上，摆放着一个收硬币的小盒，上面写着“助我参加拉花比赛吧！”Toey设计了一套小狐狸的拉花图案，这是他的招牌，每给客人拉一杯，都是一次训练。“如果要让一个拉花图案形成肌肉记忆，需要练习至少1000次。”Toey说。与更多钻研咖啡豆种的同行相比，拉花的微妙变化更让他着迷，奶与咖啡的配比，奶冲入咖啡时的流速与用量，用什么品种的牛奶，冲入怎样密度的奶泡，每一个细节都值得Toey潜心学习。

Khaotha和Hope是两家时隔十几年的咖啡店，都开在拜县，Khaotha以不变应万变，Hope则赶在新潮流的浪尖，两家咖啡店浓缩着拜县这些年的变迁。20多年前，Mote刚从南部搬到清迈生活，便在现在咖啡馆的位置盖了房。那时周边全是稻田，零星散落着农户，已经有一些西方人来到拜县逃避现实生活，与当地人共处，却也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离开，拜县成了他们的避难所。浩哥记得，十几年前，他第一次跟朋友来拜县，还没什么专门来旅游的人，想找个饭馆吃一口饭都挺难的。

4月中旬的宋干节是泰国的新年

现在，拜县的波西米亚式生活早已名声在外，很多人慕名而来，大多还是西方人，中国人和其他亚洲人不多。Hope开在拜县的核心地段，背倚着一家软件公司，旁边还有精致的奶茶饮品店，玻璃现代建筑的小广场上，看不出田园或嬉皮的影子。Toey本就是拜县人，从小看着这座小城的变化，不过他觉得，如今拜县依然是一个并不发达的小地方，这里只有一家中心医院，每天都忙得不得了。配套不够健全，导致很多外国人来生活，没法长时间居住，都是待一段时间就离开，拜县距离清迈的发展，还有一二十年的差距。

从拜县回到清迈，泼水节已经结束。暴晒的地面上没有一点水渍的痕迹，干干净净，游客减少了大半，街面上变得空荡荡，太阳烤得明晃晃。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离开清迈的三天，嬉皮士的散漫生活，泡影一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