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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

作者:杨杨

2018-11-22·阅读时长4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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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睿小姐,我大学毕业后第一份工作的同事,1982年生,是一家商业地产公司的招商主管,工资6000元/月,不高也不算低,足够维持一份还不错的生活。她长得不算漂亮,大脸盘,大眼睛,深眼窝,脸部线条有些男性化,肤色稍黑,她在穿着打扮方面不太计较贵贱,经常向我们展示她网购的成果:那些物美价廉的衣服和包包。她有些上大学时的衣服她也没有扔掉,现在偶尔还会穿。每日上班她会化淡妆,用的是国内的平价品牌。办公室里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同事们,用的化妆品已经是SK-Ⅱ、兰蔻、雅诗兰黛这些国外品牌了。

在别人看来她节俭到了有些艰苦的地步,但这并不妨碍她和那些女同事聊美妆和穿衣经。她会聊起她50多岁的老妈挑剔她买的衣服不好看,和同事们大聊两代人审美上的代沟。她会和同事交流如何画眉毛和眼线、口红色号怎么选。她会抓狂说实在吃够了早点摊的"老几样",以后要自己做早饭吃。和同事们一起吐槽冬天起床太困难以及公司楼下的早餐实在太难吃啦……不管和谁聊天,她总能找到有趣的话题让人滔滔不绝。

她说自己是个有点"二"的人,经常会把身边的人也带的很"二"。我很羡慕她的爽朗和自信。记得那年公司年会,其中一个节目是她和公司里公认的大帅哥兼海归高材生的情歌对唱。那天他们在舞台上手牵手合唱了一首《水晶》。下来后她笑着说:"我一紧张手心出汗会特别严重,你握着我的手感觉肯定很不好吧,哈哈哈,宋嘉铭,不好意思啦!"我说的自信不是指"追求"(大帅哥是有未婚妻的人--not available),而是面对"光芒四射"的人在心态上的平等。

她做的是建材市场项目的招商工作,整天东奔西跑钻到各大建材批发市场发单页、拜访客户、收集客户信息、跟进维护意向客户。批发市场多在偏僻郊区,工作环境很艰苦,风吹日晒,跑上半天就灰头土脸的。有次我和她一起去一个建材市场,在附近小馆子随便解决了午饭,然后在招商部的捷达车上短暂休息。聊天时发现我俩竟然是校友,她是2005届,我是2013届,心里更多了几分亲近。她说起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经常加班熬到凌晨3点,第二天8点仍然要正常上班,工作压力很大。这些她轻描淡写一带而过,没有埋怨,只是说后来身体吃不消就换了工作。她曾有一段时间失业,对未来很迷茫,一度身无分文,就去路边洗车店替人洗车挣些生活费,这件事她父母至今也不知道。她说自己年轻,有手有脚,总能活下去的。后来的一份工作,经常要出去喝酒应酬,她落下很严重的胃病,严重到夏天三伏天喝常温的水都会胃痛,很长一段时间靠每日喝中药调理。

这么多年工作下来,她肯吃苦努力上进,在2012年用公积金贷款买下了这个城市二环边地段不错的两居室,买的时候8500元/平方,首付款是她自己的积蓄,没有向父母要一分钱。前些年她哥结婚、买房子,她父母的积蓄估计也快被掏空了,她说剩下的那点钱就留着他们养老吧。她自己担着30年贷款,每月2000多元的房贷。唐睿的哥哥2年前离婚了,她哥哥的工作又要经常出差。唐睿和妈妈就搬去哥哥家住了,主要为了照顾已经上小学的侄子和侄女。她妈妈负责接送小孩上下学,她下班后帮忙买菜做饭,陪侄子侄女玩耍,辅导他们写作业……她一直想让70岁的爸爸从农村老家搬来一起住,她爸身体不大好,却死活不愿离开老家,软硬兼施费了很多功夫也劝不动。她有次对我说:长这么大她谁都对得起,除了她爸和自己,尤其对不起自己。

公司办公地点2014年初搬到大南郊,从她住的地方坐公司班车1小时20分钟的路程,她需要6:40出门,赶去班车停靠点。早上起床却不用定闹钟,因为她经常5点多就醒了,还自嘲说要么被噩梦吓醒,要么被胃痛疼醒。每天忙忙碌碌地工作和生活,到了5月份她买的两居室交房,由于开发商的施工监管不到位,验房时房屋质量出现了许多问题。她和小区其他业主一起踏上了维权之路。房子交付质量问题,小区环境设施与买房时的承诺不符,任重道远的维权之路。但班还得上,每月的房贷和信用卡账单还得按时还。

后来我从那家公司辞职,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每天6:45必须坐上公司班车,下班回去最早也19:30了。受不了这种"披星戴月"的工作节奏。后来我从前同事张君那偶然得知:我7月份辞职后,1个多月后唐睿也离开了。这让我很意外,不曾听她抱怨过上班路程太远,她的工作能力也很突出,而且项目开盘就是几个月后的事儿,再忍一下就可以拿到丰厚的业绩提成了。张君也觉得很可惜,当时公司管理层大换血,唐睿个性要强,她不满意公司的不公平待遇,争取无果后,一气之下就辞职了。她掌握的大量客户资源在她辞职后被瓜分,成了几个月后别人的招商工作业绩和业务提成。

2015年春天我在地铁上偶然碰到了唐睿,现在她在本地一家颇有名气的住宅地产公司任职销售经理。去年的房子维权之路虽然不顺利,但成功迫使开发商提供了一些赔偿和后续处理方案。她的两居室经过几个月的装修,前不久添置齐家具家电,她妈妈已经搬过去和她一起住了。

我认识她这几年,她一直单身,心里也期待着Mr. Right,但她不愿屈从于30+的年龄而找个人结婚将就。无可避免地被老妈一直催催催,有次国庆节她在家休息,他妈坐在她对面一直盯着她看,然后边叹气边说:"平时说工作忙没时间,现在有时间了还窝在家里。你瞧这窗户外面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的满街跑!"直接把她给气乐了,发在微信朋友圈里自嘲。她的微信动态大部分是她现任公司楼盘项目的宣传广告,也有一些生活片段:"今天在外面吃了一顿饭,肠胃马上不舒服,看来以后还得自己带饭。"也经常会晒自己在家里做的丰盛大餐,配以讲究的桌布和摆盘……微信朋友圈是一幅拼贴画,拼出了她部分的生活图景。她很少抱怨,字里行间却透露出她不以为然的辛苦和不易。

唐睿小姐什么时候才能遇到那个疼惜她照顾她的人呢?

文章封面图来自Pixabay网站,productionpollockco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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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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