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读

阅读的自由

作者:静思杂志社

2017-11-27·阅读时长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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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木鬼儿

插图 / Francesco Bongiorni

 

每个人小时候都有某种几乎雷打不动习惯。我小时候,我妈总在睡觉前给我读点什么,这渐渐成了我每天入睡前的例行之事。给小孩写的不带插图的书很少,当时心灵鸡汤也还没有盛行,我妈就拿来东亚图书馆本的《西游记》给我读,每晚读半回。一回是这种章回体小说的最小组成单位,每晚听半截故事让我越来越无法安于现状。于是我白天从书架上抽出这本破破烂烂的书,连猜带蒙,几周之后竟然读完了吴承恩原版的《西游记》。这是我读的第一本大书。

其实我小时候也不是那种木讷的书呆子。我小时候干出格的事的本事,在同龄人中绝对算得上翘楚。我和我那一伙人,在小区里无恶不作,比如夏天跑到地下车库避暑,顺便喷空几个灭火器;冬天把二踢脚放在路灯下面,点着引信,跑远看路灯的灯罩和灯泡在第二声爆响中灰飞烟灭。破坏得以施行,给了我最初也是最肤浅的对随心所欲的感受。奇怪的是,年龄增长,我变得异常老实。在同龄人中一站,我是最显老成的那个。我妈对此的评价是,小时候疯过了头,如今找不到更刺激的玩意,于是就消停了。这样也好,她不用隔几周就到物业给人家赔钱去。

不得不说,在随心所欲方面,小孩比成人拥有的更多,二十年前比如今拥有的更多。朋友叫我出去玩,我心想,在家拉上窗帘睡个懒觉不好吗?往往推掉。陪女朋友去游乐园,我看着海盗船一摆来,一摆去,再一摆来,再一摆去,一船人发出持续高频的尖叫。我说,你上去玩吧,我看着。女朋友举着吃剩一半的棉花糖一扭头,不理我了。

我一个历史老师跟我闲谈时说,历史总是有局限性的。马克思的说法是唯物主义史观。我逐渐悟出这个意思用白话说就是:此时此地总存在着一些违反常理的傻逼人和傻逼事,而你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存在是符合某些客观道理的。小时候没在成人社会里,翻江倒海也无非那一方小天地,后来一点点长大,天空越来越深邃,蛋壳一样的童年高墙被一点点砸开。我使劲一抬头,就会咚的一声撞上什么;往周围一挥手,就不小心打到什么锋利的东西,这混蛋的“历史的局限性”往往让我极度拒绝活在此时此地。没有别的方法,只有读书。

书籍组成的世界是一个陶器展览馆,展品在烧制中一次定型,万古不变,砸碎了粘起来,还是老样子。没有哪个极权主义者能把乔治奥威尔打死,或者从坟里刨出来挫骨扬灰,从而让《一九八四》从未存在过。金庸前几年想重写自己的几本武侠小说,招来一片骂声。那是你的书吗?不再是了。

我随便找个地方,打开一本中意的书,沉溺进去的过程很快,甚至感觉不到它。身边的各种事件是确实发生着,但是与我无关。我的目光扫过一行行文字,大脑把它们还原为各种动作、声音、气味、情感。这个脱离于一切的世界,在我的思维中产生了一个投影。因为是投影,所以一切好恶评论,与它无关;一切攻击涂抹,它毫发无损。也因为是投影,所以栩栩如生,伸手可及鲜活的血肉。在这种时候,对同一个我来说,现实的时光仿佛按下了快进键,上午下午傍晚往往接连消失,只剩下早中晚进餐时间从窗外飘来的锅铲声音和短暂香气,作为各个时段的孤零零的标示,告知我又因读书浪费了一日辰光。最绝妙的是,合上书之后的那一小段时间里,那个投影的某些痕迹还会残存在意识里,与外界现实在意识中的投射发生隐秘的作用,于是现实世界也蒙上了某种“似曾相识”的色彩。

我相信,总有什么东西是绝对地存在着。这个观点不来自于任何我学到的哲学学说,我就是凭直觉相信它,雷打不动。我能感知它绝对地存在,就是我的自由。这些绝对的东西存在于人的闪念间和若有所思里,一些人记录它们,就是群体认识自由的起源。在闪念和若有所思中,一切规则都不存在,呈现一切的本源:原始的生死,原始的善恶(原始不存在对善恶的判断的),原始的美丑(也不存在的),这就是自由。不管此时此地如何地具有局限性,这点星火依旧永恒地存在。说得小一点,我读谁的书、怎么读、读后产生什么念头,都由我自己决定,这就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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