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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孩子:河流才是人生的歌

作者:卡生

2020-10-09·阅读时长12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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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孩子乐队。主唱 张佺(前中),吉他 马雪松(右),贝斯 戴帅(左),打击乐 武锐(后)


摄影/张雷

西北:黄河

在大理,张佺的家中,打开我和他聊天局面的,是关于河流的意象。《黄河谣》的雏形是张佺和小索在杭州西湖边一起哼唱弹奏出来的;《小马过河》是小索去世前独立创作的曲子;一个叫河的酒吧在远离黄河的北方成为民谣音乐的摇篮——一切都离不开河流,这就像人生众多的巧合以及宿命般的存在。

此前的两次采访里,张佺表现出的羞涩和不善言谈,和我采访前的预料相同,但似乎只有“河流”的话题能让他感到松弛,继而卸下防备。他习惯性地泡了一壶普洱——戒酒多年,过去能喝一斤白酒,现在连啤酒都不怎么喝。他的两个孩子去上学还没有回来,妻子在楼下做饭,接近饭点时,飘来饭菜的香味。

野孩子乐队曾经消失过很长的时间,再次走入公众的视野,是在今年《乐队的夏天2》,一首清唱的《黄河谣》,在众多乐队里显得独树一帜。乐队成员们背着手,闭上双眼,几个来自西北的汉子似梦呓似回忆地唱着兰州的槐花香和好姑娘。在一个充满了欢歌笑语的综艺节目里,野孩子的《黄河谣》结束之后的十秒里,现场寂静一片,过了很久,台上的周迅在抹泪,台下的观众反应过来开始鼓掌,电视机前的人们突然觉得野孩子唱着的兰州,也很有可能是自己某个片刻的思乡情。但对于乐队来说,周遭的喧闹、娱乐和他们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事实上,录制到改编赛的时候,野孩子没有在节目组准备的“国风主题”歌曲里选择曲目,而是表演了一首他们认为称得上是国风的《竹枝词》,当然,他们很明白,打破规则,势必要付出相应代价,最终他们用退赛结束了这档综艺节目。坐在我面前的张佺,西北普通话的尾音里流露出的是谦虚与温和,鲜少能看到他对事物产生强烈的抵触情绪,但对网络上流行的所谓“国风”,他没有丝毫的退让,他认为那些是打着国风旗号的口水歌和网络神曲,那样的“国风”和他所理解的不一样。网络上支持和谩骂的声音席卷而来,但只要有喜欢《竹枝词》的人,张佺就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

聊回河流,跳不开这首野孩子乐队演出了不下百遍的《黄河谣》,听这个名字,好像如某个遥远时代的歌谣一样古老。事实上,这首歌创作于1995年,那是张佺辗转南方城市歌舞厅做乐队贝斯手的第六年。27岁的张佺去到哪个城市,25岁的小索也会跟过去。小索那时也是贝斯手,虽然不在同一个歌舞厅乐队工作,但两人下了班常常聚在一起喝酒,练吉他。张佺回忆,那时候一个月可以挣一万块,如果日子就一直这么过下去,其实挺美好的。

某一天,两人在西湖边上即兴弹奏,张佺有了一段动机,小索续上了下一段,弹着弹着张佺有了唱起来的冲动,“咿呀咿呀”地补全了即兴的片段。“那时候创作的作品,很多咿呀咿呀的词,都是当时哼唱出来的。”他说。回家一整理才发现,这是一个完整的曲目,这就是《黄河谣》最早的雏形。

也是这一年,一个叫野孩子的民谣乐队诞生了,张佺和小索两人的班底持续了两年,直到他们第一次在北京大西俱乐部的演出,才加入了贝斯、鼓手和口风琴。某一次在朋友家里,大家起哄让他们唱唱自己的新歌,张佺发现,那一次没有乐器伴奏的清唱是一种看似原始但最美妙的吟唱,这种质朴的表达奠定了这首歌的基础,从此后,这首曲目的演唱再也没有加入过乐器,直到今天。

有理想的年轻人那时候热衷于谈论梦想,收入不菲让他们创作的心有些蠢蠢欲动,两个年轻人一合计,要专心从事梦想事业。1995年,张佺和小索都辞掉了收入可观的工作,他们决定回到兰州,回去做什么尚不可知,但多年之后回望,那是一段看似停滞却重要的阶段。这一年,张佺和小索背上吉他真正走了一趟黄河,为期一个多月。“我和小索还有另一个做音乐的朋友,我们三个人先搭车到离黄河最近的地方开始行走,走累了,休息的时候就在黄河边上弹弹琴。我们就想看看我们写过的黄河在它的下游是个什么样。”


张佺在大理家中


循着黄河,张佺和小索穿过了很多村庄,一会儿在山西,一会儿在陕西,越到下游黄河水变得越发湍急,“我们歌曲里的黄河是平缓的,你感觉你可以亲近它,而这里的黄河是更浑厚、自然的存在形态”。一路上,他们听到了许多黄河边的花儿,让张佺印象最深刻的,是来自田间地头一个六七旬的老太太的歌声,“她一张嘴,发出了少女般的声音,那种声音很奇妙。90年代也没有带录音设备,但也好,那个声音一直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这个时期,张佺的创作状态奇好,在这个时期创作的和西北有关的曲目里,张佺提到了一首歌——《来到了西固城》,那是一首对他个人很重要却被听众忽略了的曲目。相比《黄河谣》的共情,更像是他对自己过去某个人生阶段的最真切的回忆。

西固城是小索的出生地,离兰州不远,两个年轻人虽然居住在兰州,但常常在休息的时候往西固城跑。“从兰州到西固城有一种招手停中巴,你一招手就停下来,歌里最后有一大段兰州话完全还原了当时卖票员喊出来的话,‘西站西固的走了,来师傅后头大座坐哈,上车一块喽,穿裙子的那个前头过来坐哈’……”张佺和我聊起了那个四处是乌烟、看不清太阳的工业城市,路过孙沟桥时会闻到厂房刺鼻的味道,进了小索家的厂区后会听到收啤酒瓶、书、报纸的吆喝声,在厂区打扑克的不是老头,而是一群百无聊赖混日子的年轻人。这个城市夜宵店里卖烤肉和面食,夜深了,到处都是喝醉了酒的人。张佺穿越了25年的回忆,再次带我进入了西固城。“中国西部经济大开发,全国各地来了很多年轻人支援西部,西固城就像一个移民城市,在文化上比较特别,这里说着天南海北的话,穿着打扮比兰州还时髦,有的人在这里娶妻生子安稳下来,就像小索的父母。很多人退休之后可能还要回到原来的故乡,这里不是让所有人都有归属感的地方。”这是张佺记忆最深刻的一段时光,在醉酒中肆意弹唱,写着年轻人的迷茫与忧伤,这是他漂泊在外多年后的短暂回归。一个年轻人唱着:“我眼望着北方,弹琴把老歌唱,我坐在老地方,我抬头看天上,我走过了村庄,我独自在路上。”是的,1996年,张佺和小索,决定了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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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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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周刊》主任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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