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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倚天》里最听话的学生

作者:谵小语

2018-03-09·阅读时长3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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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故事里往往有很多可圈可点的多师徒组合,在《倚天屠龙记》中如张三丰和武当七侠、金毛狮王谢逊和张无忌等。老师造诣深,学生学得好 ,名师高徒互敬互爱,这是一种理想的师生关系。但我们很少用“听话”来形容那些高徒,因为学有所成的高手一般都不是最听话的乖孩子。太听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段誉、杨过那样的叛逆一族自不必说,即便老实忠厚如郭靖,也不是什么都听江南七怪的。几位师父让他娶穆念慈他就坚决不从,倘若真娶了也就没有后来的郭大侠了。袁承志其实就该归在乖孩子这一类,正是他的听话造成了后来人生的极大局限,最终郁郁远走。那么《倚天屠龙记》里谁是最听话的学生呢?张无忌就比较听话,所以在各种紧要关头常常游移不定,难以担当大任,最终提前退休了。但有一个人比他还听话,因为太听话而完全迷失了自我,最后也不知所终。这个人就是丁敏君。

提起丁敏君,很多人讨厌她,觉得她很坏,很可恶,甚至觉得她傻、觉得她极其欠揍。讨厌她其实更多是来自她老师灭绝师太的辐射效应。灭绝师太由于太专横霸道而招人恨,在各种场合丁敏君都冲当了她的急先锋,于是大家恨屋及屋。在峨嵋派,讨人嫌的事、别人不愿接活都是她来干,得罪人的话也都是她来说,她从无怨言。

丁敏君出场一幕是和纪晓芙追杀白龟寿,对战彭和尚。的确,手段有些残忍,甚至对为彭和尚求情的纪晓芙冷嘲热讽。灭绝师太首次出场,是与金花婆婆狭路相逢。金花婆婆要走,丁敏君冲上前呵斥到:“你也不向我师父赔罪,便这么想走么?”这种事任何其他弟子都不会做,丁敏君既不是大师姊也不是师父最得意的徒弟,却冲在最前面。灭绝师太死后,峨眉众弟子又偶遇金花婆婆,丁敏君正义凛然毫不屈服,落得个大耳刮子被抽得啪啪响。第一次读这段的时候,心里好不痛快,现在读来不免心酸。

为什么心酸呢?如果换位思考,你是灭绝的弟子,你敢违抗师命不去追杀白龟寿、彭和尚吗?何况,当时所谓名门正派无不对魔教恨之入骨,追杀两人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得到屠龙刀的信息。而灭绝师太要拿到屠龙刀的理由和其他人的称霸武林都不一样,峨嵋派创始人郭襄立有遗嘱:寻回屠龙刀和倚天剑,驱逐鞑虏,回复中华。所以灭绝师太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以这样的高度和站位看待她的行为,就容易理解了。既如此,那丁敏君的所作所为至少在原则立场上就没毛病了。

所受的教育始终是正邪势不两立的意识形态教育,对魔教恨之入骨就很正常了。在六大名门正派从上到下都认定明教是魔教的情况下,我们凭什么要求丁敏君独自清醒?即便快成仙的张三丰也不可能公然为明教说话,他只是因为徒子徒孙的就范而默认了。

同时,魔教一方面不断欺压我峨眉,师伯孤鸿子的死就要归罪于魔教,另一方面魔教长期对我峨眉进行渗透颠覆活动,十几年间和平演变与反和平演变的斗争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先有魔教骨干力量杨逍腐蚀了青年后备干部纪晓芙,后有魔教教主拉拢了新任掌门周芷若,作为一个坚定的灭绝师太主义者,丁敏君会是何等悲伤与焦虑!

更可怕的是,在丁敏君看来,灭绝师太圆寂之后尸骨未寒,本派掌门人立即便去寻那魔教教主相叙私情,并公然联姻,峨眉百年基业行将毁于一旦。张无忌和周芷若毫州大婚时,整个峨眉唯独丁敏君没到场,只是让人捎了个红包,很多人觉得这是由于她对周芷若素来不满。其实不然,丁敏君的心灰意冷其实源于更深层面的信仰坍塌与对人生事业的绝望。那个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就要不在了,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此后丁敏君的名字再也没有在书中出现,想来她也不想出现了。

所以丁敏君的人生悲剧不在于坏、恶,说她傻、说她欠揍,她都能默默忍下这口气,但她绝不是趋炎附势的恶毒小人,她只是有自己不可动摇的信仰和不可改变的立场而已,而她的错就是她的信仰太坚定了,坚定到从没怀疑过老师说的那些到底对不对,太听话是她人生悲剧的根源。

作为最忠心的弟子,丁敏君却并未得到灭绝师太的青睐。峨嵋九阳功与她无缘,掌门之位与她无缘,这也就罢了,令人叹息的是她在峨嵋派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得到。

在出征光明顶的路上,韦一笑掳了静虚逃走,灭绝师太满山追着跑也没追上。丁敏君恨恨道:“他便是不敢和师父动手过招,一味奔逃,算甚么英雄?”灭绝师太哼了一声,突然间啪的一响,打了她一个耳光,怒道:“师父没追上他,没能救得静虚之命,便是他胜了。胜负之数,天下共知,难道英雄好汉是自封的么?”丁敏君半边脸颊登时红肿,躬身道:“师父教训的是,徒儿知错了。”

这一巴掌换其他任何一个弟子灭绝都不能打,纪晓芙替魔教中人说话没挨打,周芷若助张无忌脱困没挨打,唯独丁敏君为师父找面子反而被当众扇耳光,灭绝借此树立自己实事求是好掌门形象,就是因为丁敏君听话。丁敏君,好不悲哀!

太听话,被洗脑,丧失独立的判断能力,师父说什么是什么,没有自己的认知和见解,丁敏君终于成为了功利主义的牺牲品。所以教训是深刻的:在孩子面前,千万不要把“听话”挂在嘴边,如果你不想害他。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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谵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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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作家,中读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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