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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之殇

作者:日青

2018-06-10·阅读时长6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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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殇者,夭亡。本义,未成年而死。在我的理解,殇,为死亡而伤,即伤逝。

        霍建起电影《萧红》,音乐是绝配。没有歌词,只有吟唱。姚贝娜的声音,高处,清远飘渺,低处,低徊哀伤。孤独的马车,载着萧红,奔驰回家。白茫茫的雪地上,一道长长的车辙。河水深流,凉雾四起,凄美的音乐一路追随,忽远忽近,缭绕不散。好一曲凄凉的挽歌!

        人生太短,故事太长。

        被故事打动的还有罗大佑和林夕。两位大咖珠联璧合,一曲《只得一生》,是很好的灵魂祭歌。罗大佑低沉的嗓音,乐曲三节拍跳跃的节奏,竟然相合,音乐如在耳畔絮絮,低舞回旋,一步步牵你进入萧红的世界。

        “来就来到人生喧哗交响的洪流,哪怕痛或快,也留下一声咳嗽。走就走到蓝天碧水深处循环不休,一个人自由地笑,自在地哭,此生不朽。”或许男性更能懂得萧红的自由与放逐。在罗大佑的歌声里,萧红活出了不朽的生命芳华。人世繁华,阅尽沧桑,不管如何的苦与乐,都是你的牵手或放手。时代洪流,裹挟着每一个人激荡而去。

         孤独倔强如萧红,来过,爱过。一生悲怆凄婉,犹如华林独舞,舞姿虽不曼妙,但至情至性,舞为心声。所有的舞步需要自己去完成。

                                    (二)

       萧红,一直是那个小女孩。呼兰河畔的张家后花园,荒野的气息,一直渗透到她的血脉。

       孤独、倔强而又天性烂漫。贪吃、爱玩、躺蒿草地、戴酱缸帽子、大喊大叫学诗歌……这样的女孩子或许不讨喜,但是多么可爱,多么自由啊!

        她就像后花园恣意生长的花草。在她眼里后花园的一切“都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自由的。倭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人问它。”生命的原貌或许在她眼里就是这样荒凉而又自由。

        她带着这种自由远离了呼兰河。在那个“挣扎着生挣扎着死”的年代,她看到了丧乱、离别、死亡,更看到了底层民众逆来顺受而又毫无希望的生活。她要去寻找属于她的生活。生活似乎有很多种选择,而她偏偏走了那条最不顺畅的路。

        或许当一个女人,别的什么都不求的时候,她唯一要求的就是爱情。她从来就不是一个理性的人,对自己的情感也无从分析。陆振舜、汪恩甲,有点关怀,便觉得温暖,直至碰到萧军。在大水围困的东兴顺旅馆,萧军如英雄般前来搭救,从此这个叫张迺莹的女子,打上了“萧”的印记。追求自由的新女性宿命般地把自己的灵魂交给了这个男人。二萧的结合完全符合他们自由奔放的天性。明知萧军“爱了便爱了,不爱便丢开”的爱情逻辑,萧红还是选择和他在一起。或许她以为她能承受他的这种自由,因为她也同样需要自由。然而,她错了。经历最初的相濡以沫,她以为有长长的来日。但在萧军眼里,她只是一个曾经美丽(因为她的才华)的女人,何况优美的女人是如此之多!

        “昨夜梦里/听说你对那个名字叫Marlie的女子/也正有意;我不相信你是有意看她/因为你的心/不是已经给了我吗?”萧红忧伤地写到。她很容易就忧伤了。Marlie、汪林、南方姑娘,还有其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情话又说给了别人么?别人的一颦一笑牵引了你的目光么?你的心在哪里?萧红成了爱情里那个患得患失、被动等待的人。那个被唤作“三郎”的男人竟然也有面露狰狞的时候,多么陌生的人啊!

        越希望紧紧拽住的东西,消散得快越。虽然一遍遍地欺骗自己,但她终于认识到萧军对她“已是不爱的了”。好吧,从此应该不会再爱上别人,但我也只有独自萎谢了!和端木蕻良的那一段,历来为人诟病。此时的萧红只为安身,不为爱情。

        她以为只要安身便罢了,只要有一张安静的书桌便罢了。但这亦是奢求。

        像这样有才的女子,还有比她更惨的么?怀孕,生产,这些女性最重要的时刻,别的女人或许被宠着、被护着,而她从来没有被珍视,连带她自己也随意对待甚至轻贱自己的身体和那两个小生命。当她挺着肚子,步履蹒跚地挤在慌乱的人群中,她是不是会感觉人生就是这样孤独地被周遭的一切挤来挤去?

        “走六小时寂寞的长途,到你头边放一束红山茶,我等待着,长夜漫漫,你却卧听着海涛闲话。”香港,浅水湾,怎么能安放萧红的灵魂?从呼兰河奔腾而出的生命,我想,还是回到呼兰河吧。

        黄金时代,终究是一场梦,一场殇……



                                 (三)

        萧红笔下,北方人民生之坚强,死之挣扎,“往往已经力透纸背”(鲁迅语)。但纸页宕开的是别人的生活,放在自己身上,终究显得柔弱。

        归根结底,她是那个时代不彻底的叛逃者。她这一生,从十七八岁到三十一岁去世,历经漂泊与抗争,但对于爱与温暖的渴望,还是使自己深陷情感的桎梏。萧红特别依赖爱,多愁细腻,这样的性格,在萧军看来是自己最不喜欢的“林黛玉”。多年以后,萧军仍坚持说自己爱的是史湘云或尤三姐那样的人,不爱多愁善感的林黛玉。

        当一个女人不能主动把控自己的情感时,她的悲剧便诞生了。即便坚强,也终究洒脱不了。“我好像命定要一个人走路似的”,她有这样的悲伤与无奈。

        在这一点上,萧红不如一些人,比如苏青,比如张爱玲。

        苏青嫁给世家子弟,当上了少奶奶。但夫妻二人志趣各异,日常生活龃龉不断,这令苏青对婚姻心灰意冷。虽然苏青的情感生活不是以抗争开始,顺从的是父母的安排。但难能可贵的是她主动结束了婚姻,她喊出了“健康第一!快乐第一!学问至上!事业至上!”的女性宣言。这位从旧式家庭囹圄中解脱出来的女子,靠自己的一支笔,在当日的上海文坛描摹着自己的新人生。

        张爱玲虽曾沦陷于胡兰成的甜言蜜语,但后来胡兰成一路逃亡,还一路风流,她识穿他的薄情,仁至义尽之后,决绝离开。在美时,张爱玲认识赖雅,一个大她30岁的穷困作家,许多人不理解,但爱玲只说“他懂她”。对于感情,张爱玲清醒,冷静,不沉溺,不自怨,懂得珍惜,也懂得放手。虽然我们认为,她应该配得上更好的爱情。但在她的世界,遇不上,她也不强求。

        爱如果缺乏自省,没有强大的内在的精神支撑,那么就会成为一剂毒药,侵蚀着每一颗追爱的灵魂。

         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松子被家庭所逐,失去工作,碰上一个又一个男人,沦落,被弃,自杀,晃荡大半生开始孤绝的封闭生活,出现精神疾患,直至莫名被杀。当她唱着温暖的歌曲“张开双臂,踮起脚尖,拥抱蓝天”,我们分明感受到的是浓黑的悲凉。松子虽然不能和萧红相提并论,但她们身上爱的匮乏,却是一致的。童年爱的养分的缺失,让松子渐渐形成一种渴望爱,无法忍受孤独的性格,这一点,萧红如是。

        在《呼兰河传》中,她这样感叹:“满天星光,满屋月亮,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就如同松子躺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悄然死去,身边的野花绚烂开放。生命就是这样荒凉而不自知,交织着幻灭的光。

        “永恒之女性,引导我们上升。”女性需要有更清明而自由的精神,就像举着三色旗的自由女神,引导着时代的潮流,而不是仰望在男性的天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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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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