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细胞介素（interleukin，缩写IL）是一组具有免疫调节功能的细胞因子的统称。人体内已经发现的IL超过50种，科学家们用数字将它们编号，比如IL-11就是编号第11位的白细胞介素。已知IL-11与脂肪细胞、神经细胞和血小板的新生，以及破骨细胞的再生都有关系，缺乏IL-11会影响婴儿囟门的闭合，对牙齿和关节的发育也会造成负面影响。

杜克-新加坡国立大学医学院（Duke–National University of Singapore Medical School）的斯图亚特·库克（Stuart Cook）博士是研究IL-11的专家，他的一位同事在研发IL-11的检测方法时无意中把一个来自老年小鼠的组织样本放入了样本库，结果发现这份样本中的IL-11水平出奇地高。这位同事没有忽略这个结果，而是又测试了另一批老年小鼠的组织样本，证明IL-11的水平确实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加。

库克知道了这个结果后突发奇想，决定改变研究方向，看看IL-11是否与衰老有关联。他和同事们用遗传工程手段把小鼠的IL-11基因敲除掉，结果证明体内缺乏IL-11的小鼠平均存活时间要比对照组小鼠多25%。

这个结果当然很棒，但缺乏实用价值，于是库克又做了另一个实验，即用IL-11抗体把小鼠体内的IL-11全部中和掉。研究人员选择了75周大的小鼠，大致相当于人类的55岁。实验结果证明这种抗体同样可以把这些中年小鼠的寿命延长25%左右，而且这些小鼠显得比对照组小鼠更年轻、更有活力，相关论文发表在2024年7月11日出版的《自然》（Nature）杂志上。

论文作者猜测，IL-11之所以会加速小鼠的衰老进程，原因在于它的促炎症功效。众所周知，炎症反应指的是有机体为了抵御病原体入侵而发生的一系列免疫反应，是人体最重要的防御机制之一。当一个人的年龄逐渐增大时，体内会积累越来越多的受损蛋白质，人体免疫系统会把这些异常的蛋白质当成入侵之敌加以攻击，这就是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加，人体内的炎症反应强度会越来越大的原因。

问题在于，这类炎症反应攻击的不是病原体，而是自身的细胞或者组织，这就相当于大水冲了龙王庙，会导致一系列来自内部的伤害，其结果就是衰老。IL-11具有促进炎症的功效，所以这个分子有个别称叫作“促炎蛋白”。这个功能在小鼠年轻时对健康有好处，但当小鼠年龄增长时，再促炎就相当于自杀了。

这篇论文一经发表便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因为IL-11抗体已经被作为一种治疗肺组织纤维化的新药而进入临床试验阶段。换句话说，IL-11抗体的毒理实验已经做完，被证明是安全的，这就省了很多步骤，加快了新药研发的速度。

当然了，任何把延长寿命作为目标的新药的研发都很困难，因为受试者必须等待很长的时间才能看到结果。另外，这类药物绝对不能有太过明显的副作用，否则没人会吃，前段时间风靡一时的长寿药雷帕霉素（rapamycin）就是因为存在比较严重的副作用而迅速跌落神坛。

库克认为，雷帕霉素的最大问题在于这种药试图延长人类的寿命，而IL-11抗体的目标则是延长人类的健康寿命，两者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更重要的是，IL-11抗体的目的是让人更健康，所以新药试验不必等那么久，只要能够证明人类服用了这种药物后身体机能出现好转就可以了，比如阻止了肌肉量的流失。这是中年人身体机能下降的重要指标，很容易测量，无需等太久就能看到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