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FREDEA
2019-12-13·阅读时长2分钟
入校一年半,这个月难得的认识了几位老乡,无一不是机缘注定。
我受不了油腻辛辣粗放,于是餐餐几乎都在荟园三楼固定的档口吃。那家打菜的老板娘长得漂亮,嗓音清润,口红涂得也自然。她戴着卫生帽,头发从中间分开平整地梳向两边耳后再盘起。打菜是个忙碌机械的过程,每每她就像只百灵鸟穿梭其间,从柜台的一头端着餐盘抬头对你一笑“同学吃什么菜”,餐盘逐渐打满,她也滑到了柜台的另一头。汗从她的扑了薄粉的额上沁出来却从来不显邋遢的涔涔之相。要结算了,和平常的打菜大妈的死摁相比,她快速精准的用一根手指在键盘上击下价,最后一击会重点,但似乎仍是对键盘的轻抚,似对婴儿逗弄临了时那在脸颊上的最后一吻,不疼,但能留下唇印。她的手腕还会轻轻一扬,转而再对你一笑示意你刷卡,就转而再滑向柜台另一端接着打菜。菜好吃,人好看,我总在她那儿吃。
一天吃完后去将餐盘归位,听见她和隔壁档口的人闲聊,说一个家乡特产。我一听心头一动,这不就是我的老家才有的吗——正宗的特产!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从此两个老乡相认。
自此我更加喜欢吃她家的菜,认为里面有老家的味道,她也每每要送菜给我,在我的执意谢绝下才作罢。我还和同学吹嘘,这老板娘长的好看性格爽快为人大气不愧是我老家出来的。我真心认为我的老家人杰地灵。
这不久后一天中午,无风无雨的天气,盐白的天空下环境显得辽阔和无趣,我吃完饭从食堂出来,一阵啸音入耳,音色单调音调呆滞,像乌鸦的声音,代表着悲剧与扫兴。我一看是一位中年妇女在哀嚎,她穿着沾了油污的白色厨师服,蓝色的工作裤,膝盖以下塞在她的套鞋里,还系着围裙。她应该是食堂负责洗刷的师傅。哀嚎不同于仅仅哭泣,它将身体的能量都调动一处,将人的悲伤扩幅到周遭形成氛围场。这种由不得你选择的感染就像火车站的公共wifi一样叫人为难,让你有联接的欲望有害怕未知的风险,尤其处在女人的腔调无人能听清的情况下。女人周围的学生都在面面相觑,驻足片刻后不知所以然后只能离开。
“她在说什么?”身边的同学问我。我说我也不知道,正在我准备骑车离开时却突然成功接收了女人的讯息——“阿媛!阿媛!”这正是我老家的方言。我没有听错,听了一会,知道了女人所悲何物。“媛”是女儿的意思,女人得知女儿去世了,死于非命。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去看女人,嗓子已经哑了,悲嚎不再有悲鸣之势,胸脯不住地抽动起伏。她的眼泪混着鼻涕大团地落在地上,双手臂颤栗着。她的身后就是墙可以倚靠,她没有察觉,身体颤抖着却能感知到僵硬。我看着她被同事搀进了旁边的房间,铁门一关就再没看见过她。
这也是典型的老家人。南方农村的丧事操办,也许和肃穆不沾边,那不顾仪态的哀恸却是最真实的。布衣之痛,以头抢地,是将肝肠生生揉断能给人看,教人不忍直视却不得不悲。假如我小几岁断是不能理解这种发泄,还认为丧事最重要的是体面。但那时,我心里极其难受与无能为力,眼看那嘶声稀释在盐白天色里。
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有何立意,只是想纪念一下这个能遇见老乡的月份,然后摊开书本准备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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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云霞空中飘,天上飞来金丝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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